蔡月娥领着佣人过来,佣人把一盅炖汤放在余嘉鸿面前。 “谢谢妈!”余嘉鸿打开炖盅盖子喝汤。 “海马。”蔡月娥说。 “海马肉苁蓉羊肉汤。”蔡月娥脸色淡淡。 “反正你不喝也浪费,让他喝不刚好?”蔡月娥说。 余嘉鸿在她耳边说:“壮阳补肾,养精血的。是大舅舅吃的补汤里的一张方子。” 自家婆婆平时事事周到的一个人,怎么会给儿子炖这么个汤?叶应澜看向蔡月娥,蔡月娥被儿子、老公,尤其是还有儿媳妇看,她咳嗽了一声。 “嫲嫲!”余嘉鸿都不知道嫲嫲居然是这样的嫲嫲,“我这个年纪不用吃这个吧?” 家里虽然有佣人,他们不会把沾了那些东西的床单扔给佣人,都是自己手里搓两把,再扔在卫生间让佣人来收。 “嫲嫲,其实……”叶应澜想要开口,腿被余嘉鸿给碰了一下。 吃过饭,两人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老太太就催着他们早点去叶家,老两口也想孙女婿的,昨天叶老太太都没好好看看孙女婿,跟孙女婿说话。 “那总比说,你要让我跪搓衣板的强吧?”余嘉鸿问她。 “你说,我妈怎么会想给我爸炖补汤喝?”余嘉鸿转移话题。 余修礼沉着一张脸,到楼下,跟儿子说:“应澜不舍得,我舍得。去拿搓衣板!” “在香港,你出馊主意,喝汤的名头扣我头上。回来了,你喝汤,这名声还得我顶。”余修礼气不打一处来,“你真孝顺。” “怨我什么?”蔡月娥的声音传来。 余修礼沉着一张脸:“想什么呢?” 蔡月娥连忙追出去。 余嘉鸿在她耳边问:“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叶应澜跟着他进房间:“怎么回事啊?” 叶应澜也想笑,但是想想不对,她问:“你怎么知道这种事的?” 公公婆婆感情那么好,叶应澜幽幽叹了一口气:“难怪上辈子,咱妈会等二婶和秀玉带着孩子们走了,她就上吊了。” “呸。”叶应澜说,“老不要脸。” 叶应澜从他背后抱住他:“说错了,说错了。你是成熟稳重,有阅历,是我捡了大便宜了。” 夫妻俩下楼去找了向好一起去叶家。 叶应澜搂着向好:“你知道阿公为什么不去鲁老板的酒会吗?” “是不想在聚会上见黄老太爷。”叶应澜说,“四五月份的时候,日军要攻打厦门,厦门富商张义松带着一家老小辗转来到咱们这里。跟咱们家也算是同乡了,阿公为了让他们尽快在星洲安稳下来,出了不少力。” “可不就是吗?阿公跟张义松相处之后,他就发现了这个人不行,就远离他了。见黄老太爷跟张义松接触,虽然不做亲家了,但是到底是认识了几十年,他就想去提醒一声。没想到黄老太爷满肚子怨气,大骂阿公。”叶应澜摇头,“嘉莉退婚,兴泰新的生意不给他们做了,老生意他们还在做。也算是给他们留了几分面子了。他们现在攀上了张义松,就不稀罕咱们家的这点生意了。对了!黄越西要娶张义松的女儿,张家九小姐。” 车子进叶家,叶应澜发现叶家院子里多了一辆车,她下车,拉开车门就见爷爷奶奶,还有……叶应澜叫:“吴叔,你回来了?” 叶应昊从五姨太身边走过来,一路小跑到他们夫妻俩跟前:“大姐、姐夫!” “应昊,什么时候来的?” 五姨太笑容满满:“是啊!” 余嘉鸿跟叶应澜的小姑父聊天。 寒暄之后,小姑父坐在余嘉鸿的身边:“嘉鸿,我听林先生说你会把更多的时间放在筹赈会?” 叶应澜则是和五姨太、吴叔说巴达维亚的事。 五姨太嫁给叶永昌之后也没出去做过事,哪怕她本人肯学愿意做,也是遇到了不少问题,况且这个车行还是名义上和她外祖家合作,以前她外祖家败落,靠着叶永昌给的钱,一起度过困难的日子,就还好。 来南洋的华人,都免不了要找洋人做靠山,遇到这种事也是预料之中,叶老太爷笑着说:“劳拉,无论是你外祖那一边,还是你家族这一边,你都要硬气,否则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你外祖母把你养大也不容易,孝敬外祖母,给她养老,自己有钱了,照顾你表兄表弟们,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不能让他们拿这个来拿捏你。这样,过几天我去趟巴达维亚,带你和根生一起去和乔治吃顿饭。让你外祖家的人知道,我们不是找不到合作的荷兰人,而是因为你才跟他们合作。当然,实际上我们是不希望所有的业务都跟乔治合作。” “慢慢来,你是有慧根的。”叶老太爷说。 五姨太不好意思地低头笑:“希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爪哇这里的工厂,我认为一定要重点发展。”余嘉鸿趁着这个机会说,“南侨总会设立在星洲,日本人当初嚣张地说三个月就能拿下中国,现在深陷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物资支援源源不断地进入中国。而其中南侨总会筹措的资金占了70,南侨总会是南洋八十多个筹赈会,一千多个分会的核心。就像日本进入南京,会那样震慑、泄愤进行大屠杀,他们如果攻入星洲,大概率会针对华人屠杀。我们一边要支持国内,我们一边也要为我们华工考虑后路。” “我是说往坏的方面打算,欧战德国输得不甘心,今年德国吞并了奥地利,英美法这些国家也仅仅是抗议,最后接受了这个事实,德国不仅没有停下吞并的脚步,而是越来越激进,又占领了苏台德地区,英美法为了将祸东引,让德国和苏联发生冲突,又妥协了。这几天德国全境针对犹太人乱了起来,现在英文报刊上铺天盖地都是这种消息。下一把火会烧到那里?欧洲乱起来了,英国、法国、荷兰这些殖民国家还顾得上南洋吗?另外,如果日本进攻南洋,南洋混居的各种族人群,各有自己的利益,能团结起来一起帮殖民者打退日本人吗?”余嘉鸿问。 余嘉鸿说:“所以要做好准备,我们没办法帮所有人,但是我们能尽可能帮多的人。况且我们刚好有机会,我跟阿公也说过了,不为了赚钱,给跟着咱们同乡一条活命的路。” “从理论上来说,会打一派,拉一派,长期以来,华人都是在帮英国人和荷兰人做事,雇佣印度人和当地人,这个时候他们会利用种族之间的矛盾,扶持爪哇人。爪哇人不太会有事,有事的反而是你外祖母一家,新的殖民者入侵,赶走旧殖民者。”余嘉鸿分析。 “真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要想办法把他们弄出去。不过你也别想现在就弄他们出去,现在弄他们出去,就怕像应澜从上海要把三姨和应涟接出来一样,花了大力气,他们还认为你想把他们赶走。到时候你和应昊肯定要走,到时候一起想办法,安排回荷兰,或者其他地方躲避。目前来说,只是一个假设而已。” “好。” 一起落座去吃饭,这一桌上既有叶家的宁波菜,也有南洋菜,一只鸡没有像平时那样做白斩鸡,而是做了烤鸡,还有一盘看上去像红烧肉丸。 “这不是你回来吗?疼孙女婿。”小姑父说。 “都疼,都疼!都是自家孩子,我哪个都疼。”叶老太太给叶应澜夹了一块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