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微臣也只是提个醒，毕竟太子妃命格贵重，又有殿下您这位天潢贵胄在旁护佑，想来那些脏东西也不敢来犯。” 戴太医躬身告退，裴琏在门前站了片刻，才转身进屋。 拔步床上挂着的半边青纱幔帐挽起，春兰正在替明婳解衣裳。 眼见烛光下的明婳双眸紧闭，口中嘤咛，裴琏的心口也好似压着垒垒巨石。 “郎君，奴婢要给夫人擦身子了……”春兰小声提醒着，话未说尽，那意思却明显。 这种婢子连寻常闺秀的房门都进不去，也不知明婳怎么买来近身伺候—— 裴琏对明婳挑选奴隶的眼光不敢恭维，淡声道：“你去厨房守着，药一熬好，即刻端来。” 这份糊里糊涂的傻劲儿，倒是随了她主子。 春兰还想再说，一对上主家郎君那威严沉沉的漆黑凤眸，霎时心肝儿打颤，连忙垂下头：“是、是，那劳烦郎君了，奴婢这就去厨房。” 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妻，难道他还会虐待她不成？ “没事了。” 怀中之人仍是闭着眼，黛眉紧蹙，好似深陷噩梦无法挣脱。 待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明婳盗汗稍缓，但额头依旧滚烫，口中也时不时发出些无意识的嘤咛。 他素来是不信那些的。 不多时，春兰端来汤药。 她虽魇着了，却并非毫无意识，还能喂药，只是药太苦，喂进去第一口，她当即皱了眉，直接吐了。 春兰在旁看着，急得直哭：“夫人您得喝药呀，不喝药病如何能好？” “你去外头守着。” 春兰哭声一顿，却也不敢违逆，哽噎说了声“是”，便悄然退下。 裴琏胸臆间那份燥意也稍散，只是看着怀中不肯配合的小妻子，昳丽眉宇也不禁蹙起。 他说着又舀了勺，递到明婳的嘴边。 但这药是非吃不喝。 “热……” “……” 从来都是一堆人追在裴琏身后伺候，他何时这般耐心伺候过旁人。 裴琏脸色微黑，再看那碗温凉的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仰头灌了一大口，再撅着明婳的下颌，以口渡之。 喂完第一口，他如法炮制，喂了第二口、第三口…… 只明婳一张脸苦得五官都皱在一起，鼻尖也沁出汗珠，呜咽着：“苦……” 裴琏本想将她放下，去倒杯茶漱口，但见她一只手牢牢揪着他的衣襟，终究还是没动。 “睡吧。” 帐中光线昏暗，明婳只觉身上忽冷忽热，后脑勺也沉甸甸的，像是灌了铅水般往下坠。 陡然间，漆黑水底伸出一只白花花的手，一把拽住她的脚踝。 她拼命地挣扎，两条腿也狂蹬着：“救命，救命……” 就在她即将沉底时，面前蓦得一道白光亮起，一条尾巴伸到了眼前。 她连忙抱住那毛茸茸的大尾巴，那尾巴力气无穷，带着她就往岸边去。 甫一上岸，明婳吐出一口水，便抱着那条尾巴，坐地大哭起来：“阿娘，阿娘……” 明婳不管，仍哭得伤心欲绝，几近背气：“阿娘，我要回家……” “回…回家……我要回家……” 低头看去，怀中之人缩成一团，嘴里还一直喊着阿娘。 原是她不知不觉中发了许多汗，连贴身的兜衣和亵衣都浸得湿透。 这已不是第一回替她换衣。 今日情况不同，那羊脂白玉般的身子横在眼前，他却再无半分旖旎心思，只想着尽快擦干换上，免得着凉。 再次将人拥在怀中，裴琏低头，以额贴了贴她的 刚要阖眼，怀中之人又蹙了声，“阿娘……” 就有这么想家？ 话落，怀中传来一声半梦半醒般的问：“你是谁？” 裴琏低头道：“孤是你的夫君。” 裴琏：“……” 罢了，何必与个生病的糊涂蛋计较。 奈何他想睡，怀中之人过了一会儿又低低梦呓着：“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