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夜沉沉,月亮躲眠,整座筐山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偶有更夫敲竹梆子伴随吆喝的声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此地大户之最莫过于彭家堡,黑夜寂寂,它却灯火通明,正门口矗立的两头石狮子雄目怒张,气势磅礴,门口立着四名护卫,鹰目警惕地巡视周边。 他曾在彭家堡任职过,清楚里头的布局构造,想了想,他趁门口守卫不注意,绕过圆墙,从旁门那侧翻进彭家堡。 陈谓小心避让,偶尔躲进抱厦,等护卫队走过,脚步声远去,他才重新出来,往祠堂的方向寻去。 隐隐的,有絮絮说话声传来。 他侧身贴着门扉,投过窗缝白贴纸往外看,影影绰绰的,一队护卫抬着担架从月亮门拐出来,依次路过庭院,担架上躺着的人要么脚断,要么手断,更有甚者,脑袋开花被抬出来,生息已然断绝。 月光惨白,照得他们一身血迹更显骇然。 靡靡扒着戴岳手臂,娇滴滴地撒娇:“戴长老,我好怕,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嘛。” 靡靡满脸深情:“没关系,岳岳,我愿意跟你做一对亡命鸳鸯。” 靡靡眸光盈盈,无辜咬唇:“可是,人家也不知道你其实是个地中海……我真不是故意的。” 靡靡小心翼翼揪戴岳衣袖,娇羞表白:”不过,就算你的真面目是个秃头公子,我也依旧欢喜你。” 戴岳咬牙暗恨:“够了,不要反复强调我的缺点。” 这种秘密一点都不甜。 唐醋鱼“哎哟”叫疼,求饶:“这是彭家人自个儿招进门的丫鬟,刚好派来伺候我的。” 唐醋鱼刚想说话,彭一看不下去,客气地出声打商量:“戴先生,唐公子,这里毕竟是小姐生前闺房,你们可别扰了她的清净。” 彭一看靡靡一眼,道:“你身为一介女婢,平日里闲着没事干当然可以找个俊男子追着玩,不过,你现在有更紧要的事情去做。” 彭叁肚子“咕噜”叫一声,众人被吸引目光,他摸摸大肚腩,嘿嘿笑,不太好意思:“我们弟兄收了一整晚的尸体,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给我们煮几碗挂面吃。” 彭一叮嘱:“多放点肉,别清汤寡水的,填不饱肚子。” 戴岳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打个激灵,“哎哟,美人恩可真叫人遭罪。” 他抱臂,啧啧感慨:”这绞肉机威力真是可怕,直接把这小贼两只脚齐齐切断,我看着都觉得脚踝隐隐发疼。” 唐醋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忧色,面上故作轻松:“嗨,他若吓得不敢来,岂不是白瞎了彭帮主费的这般功夫?” 彭一抬手:“走。” 陈谓松口气,卸力地靠在门扉休息。 看着这些旧物,陈谓难免想起以前和彭晴并肩走江湖的情形。 可后来,她许是喜欢上他,知他不喜,她坏脾气有所收敛,反倒露出些小女儿家的娇羞情态,日常接触,刻意亲昵,令他倍感压力,生怕对不起小师妹。 犹记得,彭晴毫不犹豫地以身做盾,为他挡住苏醒的偷袭,被毒蛤蟆咬了一口,性命垂危。 彭晴气息奄奄地拉着他的衣摆,泣声哀求他不要走,留下来陪陪她。 “大小姐,我去去就回,你……”陈谓一顿,道:“且等我。” 彭晴眼泪砸落,眼中只余他一袭黑衣匆匆离开的背影。 她好恨。 “你这个负心汉,我在地府等着你。” 夜风透过窗户缝隙溜进来,吹得陈谓后背发凉。 是他魔怔了,触景生情,又想起死去的彭晴。 陈谓甩甩头,见外头无人,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悄声离开。 她指尖点点阿桔肩膀,“醒醒,起来干 阿桔懒洋洋地睁开眼眸,意兴阑珊地转头瞧来人一眼,看清是靡靡,她又回转头,慢吞吞地道:“要我去杀谁吗?尽管说,不必客气,身为同僚,算你半价就成。” “那你要我做甚?” “你说我要你做甚?” 阿桔呆呆应一声:“喔。”开始擦火折子起火。 一时间,厨房温度暖烘烘的。 厨房最是人多眼杂,消息自然也是四面八达。 靡靡来了兴趣:“什么发现?” “结果那个泼女人不识好歹,居然嫌贵,不肯阉阿牛哥做太监,算她运气好,我当时手痒,正想砍人出气,折价只要一枚铜板,她也不舍得,当真小气至极。” 阿桔不理她,自顾自道:“还有……老表那个胖厨师半夜起来抓老鼠,结果发现是他儿子偷吃……” 她心累,打住阿桔的话头,直截了当地问:“除了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有没有关于盗鬼或者树舌丹芝的最新消息?” 靡靡头疼扶额,“算了,指望不上你这家伙,我自己去打探消息吧。” 阿桔看得奇怪:“你有四只手?” 怕她不肯,靡靡威胁:“你若不肯,回头我就和苏护法告你的状,说你办事不力,摸鱼偷懒。” 她叹口气,起身端起那个重重的托盘,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顿了顿,道:“你有没有闭息丸?” 阿桔“唔”一声,思索片刻,解释道:“大约是……方便听墙角的好东西?” “……”靡靡:“你既然有这等好东西,干嘛不直接去祠堂查探树舌丹芝的情况?” 靡靡恨不得敲她脑袋,要不是她不会武,她巴不得现在就去,不过也罢,曲线救国也行。 阿桔一挺腰,“在香囊里。” “一颗二两。” “那不然你吐出来还给我。” 阿桔也很好讲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