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沐攸宁收好天珠，见那女孩仍是泪眼汪汪的，不由呢喃。 沐攸宁托着腮，方才到房里捉人时，墙上是挂了好几幅画，她依稀回想起被一眼掠过的名字，唤了声：“覃瑶。” “你扔出天珠，不就为了试探我们是否来救人吗？” 沐攸宁扬了扬下巴：“寿弥山结界被破时引起震动，村民前去探查正好发现守在山上等我的薛培，向来排外的村子见到生人自是警觉，如此把人捉了倒也合理。” 沐攸宁敛起神色：“薛培对我很重要，你带我们找到他，这天珠我便还你。” 他没问出口，仅遵她意思抱起了被说服的覃瑶，一同往囚禁之处走去。 两人跟着女孩的指示渐渐远离渔村，走进更东方的那片灌木丛里，约莫一刻过后，在丛林深处的岩石里发现了一线天。 四周堆满粗木，有些看上去放了很久，有些痕迹却很新，他边望边将衣裳拧干，正思考它们的用处，那边的覃瑶却呆立不动。 “怎么会……怎会这么快就做了木伐……”覃瑶满脸惊慌，听不进任何声音，口中不住喃喃：“惊扰山神会被流放，可应该还有时间啊！” 覃瑶又开始流眼泪：“流放只会在满月之时，今日才十一啊！” 覃瑶伤心不已，只会大哭摇头，半句话都应不上来。 庙内昏暗，仅有的月光从天窗洒落，照到中心处的山神像上。 沐攸宁伸手一揩，山神像上便留了道深深的凹痕，她默然，催动护符朝它拍去一掌，岩砂轰然而塌，灰飞过后，现出宽阔的坡道，下方临海。 覃瑶不知该先哭山神像被毁，还是先哭村人发现真相后捉她去流放，呆愣过后讷讷提了个位置，眨眼间已被人抱着跑走。 （九） 实话说，村民的看守宽松，他有许多能逃脱的机会，可思量再叁后，终是选择留下来当人质。 那帮汉子来势汹汹，像群不讲理的蛮子，情急之下薛培便将女孩藏在草堆里，引着人往反方向去。 于是这几天的覃瑶都会避着人给薛培送吃食，得知他身上的仅是兽血才松了一口气。 思忖至此，薛培更是自责，唯恐今日这番变故是早上给出的那颗天珠所害。 他仰望夜空喟叹：“阿薏，不会怪我吧。” 可他将人护在身后时，覃瑶无意识地唤了声哥哥。 哥哥。 虽从未求回报，然覃瑶背着人找来时仍叫他心中泛起暖意。 被结界隔绝一事，对这条小渔村而言是福或祸，薛培无从判断，只能从她口中听故事般抽丝剥茧，拼凑出一个合理的过去。 她在村中长大，并未对山神的存在有过质疑，却也不明白山神缘何令兄长蒙冤，故多年来都会避着人上山求一个答案。 薛培知道世间没什么神明，不忍拆穿，用力拥着她，彷佛这样就能跨越时间的长河，好好安抚昔日那病骨支离的女孩。 他拆下辫子的一颗天珠，珍而重之地交到覃瑶手中。 薛培恍然回神，似知道没剩多少时间，转了转手腕，设法挣脱起来。 手腕已磨出了红痕，想到沐攸宁不知是生是死，而自己受困不得前去找人的处境，薛培开始后悔没早一步逃走，不由低骂了句话。 木伐剧烈地晃了下。 “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真让我一通好找啊，小薛培。” 沐攸宁将带来的绳子捆在木伐上，边替他松绑边应道：“有啊有啊，眼睛里连半颗星星都容不下，这不就只有你吗？” “阿宁。” “没我的日子很快活啊。” “小没良心，没看出为找你我弄得浑身脏兮兮吧。” 她似乎能为人做许多事，哪怕中间不夹带丝毫情意。 薛培眼神渐冷，语气极为哀怨：“见异思迁。” 她把话说得笃定，却激得眼前少年高竖身上的尖刺，堵在心间的不甘全化成无从宣泄的怨怼。在腕间束缚消失之际，薛培便已伸手掐住她下巴，蛮横地将人扯向自己，仰头封上她的唇，撬开齿关，发了狠地掠夺属于她的一切。 沐攸宁不紧不慢地回应着，任耳边呼吸声如何地重，自始都张着嘴任他肆虐，偶尔才以舌尖追上去，缠上去，挑逗过后又退回原地，引得人心痒。 事实亦如是。 似乎是下定决心要报复，薛培忽地偏头在她唇瓣咬了一口。 尝到腥甜，薛培便停了动作，定定地望着她：“你从来没把我放心上，我知道。” “阿宁，你不能这样无情。” 薛培终于现出笑意，他松开沐攸宁下巴，指腹点在她唇上的伤口，将朱色均匀抹到自己的嘴唇：“想得美。” 沐攸宁听他语气已和平常无异，敷衍两句，趁势扯了扯捆在木伐的绳子，让辛沰将他们拉回岸上。 沐攸宁干笑两声，想起辛沰的体型，便是不还手也未必会输，更觉好笑，遂回头道：“可以一试。” 沐攸宁忙掏出天珠问清事情始末，让薛培亲手将天珠绑到覃瑶的发辫。 离开前终是放不下心，沐攸宁向薛培和辛沰简单介绍几句，随后两耳一闭，默念啥也听不见，飞也似地往村里奔去。 不管他们说了什么，互相又承诺了什么，至少双方不吵不闹，她就乐见其成，未有追问个中情况，安安心心地朝霜天阁出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