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房子就是老房子,墙再怎么粉刷,旧的也新不了。奈何林传耀不是读书那块材料,学历不高,头脑又不活泛,只能做基层工种,赚点辛苦钱,自给自足。妻子谢香的条件不比他好,在镇宾馆做客房服务员,老家在更远的半山上。两人想凭借自己在镇上买房虽非天方夜谭,但掏空家底背上房贷,两个孩子的花销,他们一家的生活开销就十分吃紧了。可谁不想往高处走,谁不想过更好些的日子呢?去年春节,林传耀就跟林慧颜诉过苦,说他也想再努力点,再拼命点,给老婆孩子创造好点的生活条件,但他没本事、没本钱,真的无能为力。说老婆逼着他买房子,父母逼着他生儿子,他都快被逼疯了。林慧颜当时还宽慰了他几句,说生活是他和妻子、孩子在过,不是在给父母过,知足常乐。一年光景。人、事,变化万端。亏她还曾想过,如果买房一事上林传耀不朝他们张口,她算高看他一眼,到时装修和家电的钱,她私底下给他。如今是没那个可能了,任他们哭天喊地,她一分钱也不会给。不论是受什么所迫,林传耀既已妥协,就注定了会变成跟他母亲一样的人了。不值得她另眼相看。在与林传耀的通话中,林慧颜的态度十分强硬。——我爸妈的钱跟你们一家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他们的养老钱,都在我手里,做了理财概不外借。——我的钱也跟你们一家毫无关系,那是我的养老钱,如何处置,我说了算。——林传耀,我今天就把话跟你说明白,我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都不需要你的孩子给我送终。那是你自己的孩子,既然生了就自己好好抚养,不要指望别人,包括你的父母。——我们之间没什么手足情份,我对你们更无亲情可言,别再妄图从我和我爸妈这里不劳而获,这种行为很无耻。——你是你们家里的顶梁柱,是你爸妈千辛万苦、千盼万盼来的儿子,请拿出点顶梁柱该有的担当和气魄,别让我看不起你。——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们如何添油加醋地对外散播谣言。你们要闹可以,最好闹大点,闹到人尽皆知,闹到老死不相往来,那样我或许还会对你们说声“谢谢”。用父亲的手机打完电话后,林慧颜如释重负,可心里对父母的歉疚不减反升。“爸,妈,要不以后……”要不以后还是让他们有事直接冲我来吧。这句话,林慧颜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父母不会同意,更知道自己执意加上那家人联系方式的后果必是不得安宁。但她想要安宁,比从前更想了。周春萍看出女儿的纠结与极度不安,心疼地把她从阳台前拉到沙发坐下,并转移了话题。“你不说元旦要带我跟你爸去海边度假?正好我们一家三口聚齐了,来来来,你打开那些什么订票软件,机票啊酒店啊景点啊,我们一块儿看,一块儿选。”“好。”在家订完了三天三晚的旅游行程后,林慧颜没留宿,回了她的1107。只有在学校,她才能感到自己生命的意义,才能补足一点内心的空虚,才能少想那些作呕的污糟事。可那是以前了,是楼以璇回来以前。现在的她即使回到了宿舍,也再难静下心来。相反,她不但思虑得越来越多,想要的也越来越多,有时甚至会夜半惊醒,浑身汗湿。因为她又梦见自己被推进了手术室,死在了手术台上。而比以前更可怕的,是她还梦见了…楼以璇。梦见在病房里,楼以璇抱着她冷硬的身体哭得痛不欲生,梦见楼以璇哭完后又附在她耳边笑着说——林慧颜,不要怕,我会陪你一起,永远都会。可楼以璇越是这么说,她就越害怕。第47章 林老师离我远点。元旦放假三天,周四周五周六。而天木中学一年一度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今年就定在了节前的周三,下午一点到四点半。初赛是每个年级每个班推选两人参加,由音乐老师、家长委员会、学生会的代表做评委,根据平均分从高到低评出二分之一的选手晋级到决赛。楼以璇这天下午的课上不成了,但九班全体学生都邀请她来观赛,毕竟她的课代表张筱可是要登台演唱的。而且张筱在初赛的排名挺靠前,排第六。被同学戏称为“老6”。楼以璇没有依例在中午就来学校找杜禾敏她们吃午饭。踩点在比赛开始时到学校,穿了件宽大的上红下白渐变色高领厚毛衣,还戴着白色的kn95防护口罩。操场上分区坐着三个年级的学生,其中九班的队伍很好找,学生们利用专业所学特长,自己动笔动手给班级、给张筱做的手幅等应援物料,色彩鲜明,一眼就能认出来。“楼老师来了!”楼以璇从队伍后方走近,有学生发现了她,给她指位子:“楼老师,我们给你准备了凳子。”凳子当然是跟林慧颜挨着放的。前期工作基本就绪,这会还算安静,都在等主持人上场,林慧颜也已经坐下。楼以璇点点头,想说谢谢,却先咳嗽了几声。冬季戴口罩不一定是病后才戴,也可能是仅为了防御。“是生病了吗?”林慧颜听她咳嗽,担忧地站起走向她,顺带打量了下她的装束,“身体难受,可以不来的。”上身看着穿得很暖和,下身却只着黑色紧身裤,紧贴着细长的腿,看不出厚与不厚。脚上那双带了毛绒的雪地靴,也还行。“小感冒,没有多难受。”楼以璇边说边往后退了退,“我答应了张筱和他们要来,不想食言。”说罢便扭身挥挥手,欢欣地跟学生们打了招呼,笑着问:“我那位身负众望的课代表,上场次序是第几个,抽签抽了吗?”九班晋级决赛的只有张筱一个。林见鹿抢答说:“上午就抽了,第六个出场,已经候场去了,就说她是老6吧?”“你呀,仗着我的小课代表宰相肚里能撑船,专欺负她。”“……我,我哪有!楼老师你偏心,那是你没看到她欺负我的时候。”“哦?”楼以璇看看其他人,顺手接过某位同学递来的九班应援小旗帜,像个导游那样,晃着旗求证道,“你们都说说,有谁看到过张筱欺负林见鹿了吗?”“楼老师我作证!”又一个靠近林见鹿的女生看好戏似的加入群聊,边说边笑,“你的课代表没有欺负过林见鹿,我也是她们的室友,我看到的是张筱天天都被林见鹿气得七窍生烟,她俩欢喜冤家,老有趣了。”她一说完,全场笑声不断。林见鹿听后也涨红了脸,羞愧地把头埋低,不知该如何替自己申辩。楼以璇摇摇旗帜,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她们安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得让林见鹿亲耳听到她和张筱目前在同学眼中是什么样的一个“亲疏”状态。早日有所察觉,才好正视自己对她人的态度,理清自己的心,该规避则规避,该修正则修正。以免他日事态愈发地不可控,于己于众都难收场。她不反对高中生的小情爱,但也不提倡,所以得让她们自己拉高警戒线。楼以璇越过几个学生,分别亲和地摸了摸林见鹿以及那个“仗义执言”的女生的头。“宝贝们,玩笑话说出去之前,要换位思考。”“没有人生下来就只会笑而不会哭,也没有人天生就大度,她只是选择性地把伤心难过都藏起来自己承受了。”“你们是一个集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型赛事上的凝聚力,也应该体现在日常中才对。”“老规矩,我的课代表要是位列前三,节后回来,我请你们……”楼以璇顿了顿后,在众人极为期待的眼神下,轻轻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吃瓜。”这个词一从她口中说出,全班听了都哀声连天的。“璇姐你好调皮!欺骗我们感情!”“璇姐,我们不吃瓜,我们愿意用这个‘瓜’换走你的感冒病毒。”“楼老师,今天温度低,还阴风阵阵的,你都没穿外套,毛衣很透风的,我这带了条厚围巾,给你披一下吧?我衣服有帽子可以挡风。”“我这儿也多拿了件外套来,要不璇姐你拿去穿吧?不难看,真的不难看。就是沾了点颜料……”学生们七嘴八舌,乍听上去很吵,可细听之下,多是对楼以璇的关怀。深得学生心,也算是一种心灵慰藉了。“谢谢宝贝们的关心,但我穿得够多了,不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