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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不比市区,我只是不大放心,想送送你。去民宿看一眼就走。”不大放心?送送你?去民宿看一眼?拆开来,每一个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汉字,可组合成短句从林慧颜口中说出来,每一句又都是那么的不普通。楼以璇平静的心湖翻起了滔天巨浪,一浪又一浪,打得她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前方车辆久未有动静,听筒里也无声音传来。林慧颜打开双闪:“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你还好吗?”听到林慧颜的道歉,以及伴随有开车门的声音,楼以璇连忙润了润嗓子,颤抖着说:“你别下车。我没事,这里停车不安全。”她很怕,怕林慧颜走过来看她,她会忍不住禁锢林慧颜,甚至强吻林慧颜。她怕她的忍不住会吓跑林慧颜,会让林慧颜又一次消失在她的世界。一生能有多长呢?一生还有多长呢。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两车有惊无险地开到民宿,下了车,楼以璇才看清林慧颜开的那辆车,竟挂着白色车牌。所以林慧颜这是,向部队借来的车?为了送她,林慧颜那么不喜交际的人竟然跟部队借了车。部队的车好借吗?会让林慧颜欠人情吗?楼以璇平息没多久的心绪,再一次翻江倒海。她挤不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也找不出一句合宜的话语,只呆怔地、欲言又止地望着从车上下来的林慧颜。民宿老板以为有新客,笑盈盈地出门迎客:“哟,是山上基地的车呀?”她来回看看两个女人。认出年轻的那个是下午来办理过入住登记的住客,便将接待重心放在了年长者身上。“这位美…这位女士跟楼小姐是熟人吧?要住宿吗?还有空房,您看您是单开一间,还是你们……”“我不住这,过会儿就回基地。”“哦,行,那你们随意啊。”老板意味深长地转向楼以璇,笑着压低声音,“小姑娘有什么需求尽管找我哈,床上的,我这啥都有,保证卫生。”民宿不像星级酒店,“隐形消费”都堂而皇之地摆在房间里。客户有需要,老板才提供。减少产品过剩、过期,控制数量就相当于控制成本。听懂老板的言外之音,楼以璇涨红了脸。也不晓得老板这欲盖弥彰的大嗓门,林慧颜听没听见。“我的房间在三楼。要上去看看吗?”林慧颜不置可否。楼以璇咬了咬下唇内侧,希望林慧颜没有看见她刚刚的“害羞”。可是……心底某种蛰伏于阴暗潮湿地带的欲//念又在希望林慧颜…看见,且听见。“网站资料显示,这家民宿是去年修建的,房间里基础的设施设备都很齐全,也很新。”楼以璇走前面带路,讲述着自己为山上住宿所做的攻略、功课。林慧颜不声不响地跟着上楼,看似漫不经心地四下张望,实则已敏锐地将民宿里外布局都看了个仔细。比她预想中的要好,清净,也还算干净。到了303门前,楼以璇刷卡开门。此时此景,像极了她们在美术办公室门前的那一幕。“进屋…坐坐吗?”第9章 一门之隔的界线。楼以璇率先进屋打开了灯,满心期许着林慧颜今夜第二次不置可否的答案,也是“可”。然而林慧颜在门口止步不前,目光掠过她看向窗户,又落回门锁。“睡前把门窗关好,最好别再外出。”关心的话,仍旧被林慧颜说得毫无温度,“是我同意你上山来的,我对你的人身安全就有责任。”数分钟前,翻涌的心潮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波涛汹涌地冲击着楼以璇那花了八年时间才高高筑起的堤岸。将其冲得摇摇欲坠。可当难过和失望的情绪同时化雨,倾盆而落,堤岸却奇迹般地得到了加固,巨浪也消停了下来。心潮不再翻涌,而是逐渐平静、沉淀。就像风暴过后的海,虽然依旧有波涛起伏,但已不再狂野,掀不起大浪。期待与希冀纷纷沉入海底,化作了一种深深的沉默。这种沉默,是挣脱了情感漩涡后的宁静,是心灵在极度动荡后的自我修复,是在劝诫并教会楼以璇别对眼前人抱有不该抱有的幻想。岁月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很容易,但要改变一个人的心意却很难。林慧颜若在意她,下午怎会将她丢在人生地不熟*的操场?林慧颜若放不下她,此刻又怎会连一道房门都不肯迈过?上楼看看可以,进屋坐坐不可以。办公室的门可以进,民宿房间的门不可以进。她们的界线就是这道房门。一道象征着…“私人领地”的房门。与其说是她和林慧颜的界线,不如说是林慧颜的底线。底线之内的,是能接受的,比如在公众场合的交谈、用餐。底线之外的,是接受不了的,比如,眼下。一门之隔。楼以璇这次是真的懂了、明白了。而食堂打菜的举手之劳,深夜相送的责任在身,不过是源于林慧颜的心地善良。她不该自乱阵脚的。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前功尽弃了。“太麻烦林老师,我都有点过意不去了。”楼以璇抬手看了看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您快回去吧,路上多加小心,开慢些。”“嗯。早点睡,明天基地见。”“您也是。明天见。”楼以璇没有送林慧颜下楼,甚至连象征性的客气话都没说一句。所以她自然也没看见下楼后的林慧颜,在院子里抬头看了她的房门有多久。其实也没很久,是林慧颜心里的时间走得太慢了而已。慢到她以为头顶上洒满星星的夜空永远不会被太阳照亮,慢到她以为自己一发动车子,开出去的路将永远不会有尽头。没有明天。也就没有她们的——明天见。……军训的第六天,与林慧颜、教官沟通过后,楼以璇在训练场外架起了画板。楼以璇画画时的专注与自信,林慧颜曾经看过很多次。但那些“很多次”中,没有哪一次是像八年后的今天这般令她心动,也令她心痛。金色的光线如同细碎的金粉,轻轻铺在操场的每一个角落,也洒在“艺术家”的身上、画板上。在这片温暖的光辉中,艺术家的头发被夏风吹拂着,几缕发丝捣乱地扫过她的脸庞,但她似乎并未察觉,全神贯注于眼前的画纸。她握着一支炭笔,笔尖随着她的手腕在画纸上沙沙转动,一根根粗细不一的线条流畅而富有节奏地呈现,每一笔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似魔法一般。阳光在她身上投下斑驳光影,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和优雅。周围的一切都成了背景,只有她和她的画,才是主角。绝对的主角。“林老师,你说小楼她这样坐在太阳底下,不会中暑吧?要不我去帮她打伞?”楼以璇在杜禾敏心里的滤镜就是该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小仙女”。山上这气温,中暑不至于。想近距离靠近“小仙女”才是主要目的。杜禾敏眼巴巴地恳求林慧颜:“我安安静静的,只打伞,不说话。成吗?”天知道她有多想当一当“小仙女”的护花使者,可楼以璇画架还没支好,她就被林慧颜叫到了边上。“你若一直站她身边,她没法专心作画。画家不都如此吗?”林慧颜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再戴上,“带多余的头绳了吗?给她送一根过去吧。有风的环境里,头发也会是干扰。”“头绳?哦,有。林老师好懂,我拿去给她。”杜禾敏是中长发,这长度的头发很不“听话”,所以她随身携带头绳,时不时用得上。收到杜禾敏送来的头绳,楼以璇感激一笑,随后两手将头发拢至右肩,绑了个松散的麻花辫。林慧颜捏着自己右手腕上的头绳,将楼以璇的动作尽收眼底。——头发怎么绑得这么乱?——嗯?很乱吗?——很乱。——噢。我刚在阳台上画画,有风吹过来,头发群魔乱舞,被我收拾了。——哦,就是这样收拾的?——对啊。那不然要怎么收拾?林老师有更好的法子?——没有。——我以为你要说,干脆剪短发呢。——别剪,长发好看。——嗯,不剪。林老师长发也好看,你也别剪。——过来一点,我帮你重新绑一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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