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见得他不思五谷,不畏寒暑,便想与他讨一门手段来。
石猴眼珠子咕噜一转,对那陈玄说道:“道兄,你我结伴一路而行,都是为了求取长生大道,怎奈我仍是肉体凡胎,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你若有辟谷之法,能教我也不思五谷,不惧炎寒,便传我一道术法如何?”
陈玄说道:“此乃自幼修持之法,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我现在传你,若无个数十年光阴,你却修不成。”
石猴闻言沮丧。
长生大道难求,便是一个简单的辟谷之法,亦要数十年光阴方才能修成。
陈玄见他沮丧,眼角正好扫到一片仙人掌,那仙人掌矗立风沙之中,极其耐旱,但又一丝一毫的水汽,既被牢牢锁在内里,外面长满针刺。
陈玄当即拔出真武法剑,将那仙人掌劈开,除去外表的刺,切下其中厚实多汁的叶肉,丢给石猴来吃。
那石猴正思无有解渴之物,得了仙人掌的叶肉,吃了个饱。
那骆驼将地上带刺的叶肉尽数吃了,它口腔舌头厚实,却也不怕那些个针刺,胃里更是专门消化这些干旱之地的植物,反而吃的津津有味。
陈玄与石猴说道:“不思五谷,不耐炎寒,凡人心向往之。”
“然而如我一般不知饥渴,不畏炎寒,也就体会不到你如今久旱逢甘霖的喜悦,”
“于凡人而言,一餐一饭,一箪一饮,春种夏忙,秋收冬藏,皆是修行。”
长生大道,不过是舍弃了凡俗的欲望,转而去追求不老不死不灭不朽的永恒之境。
石猴闻言,把手里剩下那块叶肉递给陈玄:“道兄,你说这话倒是像个神仙,怎奈还不是与我一般,在这风沙之中踽踽而行?
“既然未得长生,不妨暂且把长生大道放一放,也尝尝凡俗之滋味。”
“喏,吃吧吃吧。”
陈玄接过那块叶肉,吃了一口,顿觉口舌生津,久违的滋味涌上舌尖,刚刚突破至炼气化神圆满之境的虚浮气象,顿时稳定下来。
陈玄不由自主地感慨道:“猴哥,你比我有悟性。”
人仙人仙,半人半仙。
既未得长生之道,又不舍长生之道,故而在那半空之中,不上不下。
将自己当做仙,反而越修越像个人。
将自己当做人,才能越修越像个仙。
陈玄一路教石猴如何做人,今天却是石猴一句话教他如何做仙。
歇息片刻,重新上路。
却说这二人一路结伴,一番番春秋冬夏,走过些崇山峻岭,千里黄沙,过了些小径羊肠,大道康庄,一路寻仙访道,来到那南赡部洲西岸。
遥望远处一片汪洋大海,石猴见此景象,触景生情,早想起当年撑着木筏离开故乡之时。
不知那山中猴子猴孙们,是否还在等着他们的大王学成归来。
石猴振奋精神道:“我自出东海,如今游历南赡部洲数年有余,虽遍寻长生之法不得,料那西牛贺洲多有长生者,定有仙人,此番出海,立志寻得长生之法,学不成道誓不还!”
说罢,他还与陈玄做了木筏,恰好一路顺风,将他两人一路吹向西方,在那西牛贺洲的东南岸登陆。
两人遍游多时,无缘得遇仙缘。
正心生闲适之间,无意爬上一高山观赏风景,但见那高山秀丽,林麓幽深,千峰列戟,万仞开屏。
却说此山乃是洞天福地相接壤,那福地不在七十二数,洞天亦不在三十六中。
然而此山灵气之充沛,犹然胜过武当山。
石猴手搭凉棚遥望群峰,称赞道:“好山!好山!”
陈玄亦是微微点头:“此山龙脉起伏,必有高人隐居其中。”
两人正赏景之间,山中忽有歌唱之声隐约传来,那声音古意悠远,回荡于群山之间,意兴悠闲,好似风中落叶,飘飘摇摇,晃晃悠悠,传遍诸峰。
陈玄耳力胜过石猴,听得那歌声所唱,乃是:“观棋烂柯,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他正听得入迷,石猴扯住他衣袖:“那人唱的些什么歌儿?”
陈玄笑道:“他只道‘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想来是个高人。”
石猴游历多年,自然有了见识,那《黄庭》乃是道门经书,当即喜得抓耳挠腮道:“那人讲“相逢处,非仙即道”必然是个老神仙,走走走!我与你下山前去拜会,迟了恐他离去!”
陈玄微微颔首,便与石猴下山。
此时他已心知两人来到了灵台方寸山地界,那唱歌的樵夫,许是要引他们去见祖师,不好对石猴说破,便随他一路去寻那唱歌的人。
两人穿过深林,那歌声渐近,细细看去,原来是个砍柴的樵夫。
但见那樵夫衣着不凡,青箬笠,布衣,蚕丝环绦踏草履,一手持钢斧,一手挽麻绳,笑意盈盈,朗声高唱。
石猴性急,上前去拦住那樵夫,连忙学着陈玄稽首道:“老神仙!弟子稽首。”
慌得那樵夫丢了斧子,连忙扶起石猴:“不当人子!不当人子!老汉衣食不全,不敢当神仙二字!”
陈玄在一旁见那石猴与樵夫搭上因果,心中安定。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总算是到了。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