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轻轻推门进入诊间。 一份特别标注的个案档案。 这台刀一旦落下，就不可能回到原状。 一夜没睡，她将刚刚的咖啡一饮而尽，尽管冷掉了。 灯箱的光打在她侧脸上，她站在前方，扫描那张放大的神经图。 像是一道被她亲手圈出来的边界，专门用来摧毁「选择」这件事本身。 她站在灯箱前，背挺得笔直，光线勾出她侧颈清晰的弧线。 她又熬夜了。 他知道，轻轻不喜欢别人干涉。 他原本想问： 却在她笔下看见几个关键词： 不是修补。 那一刻，他有一种几乎说不出口的预感。 她是在设计一场手术。 还没来得及多想，伊轻轻的声音已经传来。 她没有回头，语气一贯的平稳，像是早就知道他来了，也早就安排好这一切该怎么进行。 手术灯亮起，空气像是被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额叶切开点稳定，模块插入角度精确—— 每一次模拟都比上一次更冷静、更准确。 但今天，越是跟上她的节奏，手就冷得越快。 这不是第一次做非法手术，甚至以前的还更越界。 她在这里的沉默，像是一场对世界的抽离式对话。 那一刻，他没有觉得自己失去了她。 这场手术，从头到尾她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而每一句，都像是在对「人性」进行一场冷静、无声的宣判。 她的目光死盯着那条微型神经反应曲线，手指飞快在面板上输入指令，彷佛不允许任何数据脱轨。 「他反应比预期快，模块启动时，讯号放大到默认值的叁倍……」 她头也不回，只淡淡应了声： 语气听不出得意，只有无需多言的理所当然。 他试探性地问，仍在期待是自己想错了。 「现在？」 卫瑾皱眉，「为什么不等行动结束让他回归正常？」 「……你以为我在救他？」 她打开中控台上的一组数据，指尖在浮动接口上一敲，影像应声展开：l-74的完整脑部模块图。 她手指轻点了其中一块模块： 又点了另一块： 语气平稳得像在说一场数据校正。 她抬起头，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像在解剖一份报表： 「如果不让他回去，怎么会有用？」 不是因为她动了l-74——他早就知道她能，也知道她会。 像是在处理一个「失控部件」，而不是一个人。 她已经不再为任何人保留「回得去」的选项了。 「我让他成为一个会自己说谎的资料终端。」 「你们怕他开口，所以想让我切掉他的海马回。」 「现在的他，就是一台人形假讯息装置。」 她轻笑了一下，那声笑冷得近乎愉悦： 「实际上，真正掌控的，是一台我设计的、会反咬主人的装置。」 「……他是人。」 她语气没变，像是纯粹的提问。 「他本来是。」 「我没剥夺什么，我只是——让他完成本来就该完成的过程。」 「……这样对他公平吗？」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答一道确定答案的公式题。 「只要他还活着，这些风险就会摆在那。」 「只切掉海马回没用。」 「更何况——只要他一被查出异常，就会立刻被清除。」 「外表什么都没变，但里面已经换了结构。」 「他还能活着……这不是你们要的吗？」 他站着，像是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是……他以为，轻轻做的只是封住风险， 不曾想，她竟是要设计、控制、利用， 「他是早期的b系列，你是知道的。他的大脑本来就被改造过。」 她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份实验结果。 卫瑾的声音有些疲倦：「你这么做……撑不了多久……被发现，等于直接宣战。」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话没说完，补了一句： 「从现在开始——不能犹豫，要直接砍掉对弈的那只手。」 不是报复者的情绪，而是外科医生冷静拆解「人体变数」的声音。 卫瑾看着伊轻轻眼里那股理所当然的疯狂，终于开口，「……那凌昀晏呢？」 他语气不带敌意，只有疲惫与沉沉的疑问： 「你动了l-74，因为他是对方的『工具』，会被启动。」 她没有立刻响应，只是合上数据板，淡淡地说： 「所以你留着他？」 「如果他是武器，我会用。如果他是变量，我会切除。」 「……他是我们的人。」 「但『现在』能维持多久？」 「卫瑾，」 那一瞬间，卫瑾彷佛被什么压住了胸口。 她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既不是否认，也不是承认，只是带着某种近乎于疲倦的寂静。 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 然后就走了。 指尖还压在她刚才填写的数值上。 他原本以为，等她复仇完成，她就会变回那个——冷静、有原则、只是暂时坏掉的「正常人」轻轻。 只要仇恨过去，她就会好。 她真的会变回来吗？ 还是…… 这才是她的原貌——只是他不敢承认。 彷佛她留给这场手术唯一的回音。 只有程序结束后的──完成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