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衡终究是个生魂,不敢在阴司久留。他晓得这般贪恋对两人都没好处——虽然他恨不得就此溺毙在盛夏里的气息里。他舍不得走,白日里又怕瞧见她眸子便心软,只得趁夜深人静时,待盛夏里睡熟了,才悄没声地抽身离去。 意识消散前,他恍惚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 白无常甩了甩哭丧棒,惨白的脸上浮现讥诮:ot横竖都是要过十二站的,管他是腌臜还是蹊跷。ot他抬脚踢了踢昏迷的魂魄,ot起来,该上路了。ot 黑白无常不耐烦地拎着尚未苏醒的邵衡,阴司殿堆积如山的亡魂可等不起这个他慢慢转醒。邵衡是被一阵嘈杂的说话声惊醒的,恍惚间听见平安反常的狂吠——那只向来温顺的狗此刻正冲着他龇牙咧嘴,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死活不肯靠近半步。 裴济站在殡仪馆门口抽烟,这是他第一次抽烟,青白烟雾混着初春的冷风往肺里钻。他掐烟时发现手指在抖——这具身体还记得太平间里邵衡冰凉的手腕,记得白布掀开时那张灰败的脸。死亡从来不做假戏。 武韩乡的送葬队伍走得很慢。冯文郎捧着骨灰盒,叶静姝攥着皱巴巴的歌词纸,最后面跟着盛夏里的一家人。十几个多年的老粉举着泛黄专辑,雨专辑上落下不少的水珠划痕不知是老天的眼泪还是他们自己的。 裴济提起以前邵衡的糗事大家都笑了,说邵衡当年被几只公鸡追得满街跑那叫一个精彩。冯文郎在旁边补刀:ot可不是嘛,咱邵哥那会儿骑着小电驴,后座绑的活鸡比救护车警笛还热闹。ot(突然拍桌狂笑)你们是没看见,那几只公鸡扑棱着翅膀专啄他屁股,活像在跳踢踏舞!邵衡边蹬车边嚎ot这鸡成精了ot,结果最后变成我捂着肚子笑到进医院这比止泻药还管用!大家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吵醒了在幽冥的邵衡, 冯文郎喉头发紧,像吞了根倒刺。邵衡这人明明有父母,实际与孤儿有什么不同。记得每逢年节,他和裴济收拾行李回家时,邵衡总是笑着帮他们检查证件车票,连给长辈的伴手礼都准备得妥妥帖帖。可他还是发现了藏在邵衡眼尾的猩红。 ot幸好ot冯文郎摩挲着告别厅门框上盛夏里折的千纸鹤,纸翅膀扫过他掌心,ot最后到底有人真心实意地爱他。ot 高兴的他一个踉跄,左脚绊右脚,整个人直挺挺栽进了阴曹司。青石地面冰凉刺骨,鼻尖还蹭着股陈年香灰味。没等抬头,先听见铁链哗啦一响。 邵衡手忙脚乱爬起来,膝盖刚要沾地又僵住了。这都什么年月了还跪?可万一惹恼了判官他偷瞄案桌后那抹青影,满脑子都是酆都城那盏引魂灯——盛夏里还在等他他不能耗时间在这儿。 邵衡突然狠狠咬住后槽牙,心想横竖都要过这关,跪个真神总比拜泥塑强。这念头一起,膝盖倒是比心思落得快,ot咚ot地就砸在了青石板上。他垂首盯着判官官靴上绣的幽冥花纹,满脑子都是盛夏里那双含笑的眼,倒把跪拜的屈辱化作了三分虔诚。只盼着这位判官赶紧走完过场,好让他去酆都城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