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演员遇到这种围堵,最好就是一言不发硬忍,或者黑脸面对所有记者,像苏笛这样不怕记者给她再添一笔的,看来是眼前的事已经让她顾不上自己的前程了。也许是苏笛的举动起了些震慑的作用,周围的记者没有再往前挤,而是嘴上不放松地看着安保带着苏笛脱离人群的围困。硬生生压下了所有会让她停留更久的反应,苏笛咬紧了牙关,以更快的脚步,在安保的护送下脱离了离开了黑压压的人群。*“陈老师,含一颗这个。”马上就要到颁奖会场了,将含服的滴丸送到陈文续手边,舟舟仔细地交代着:“我已经和主办方对接好了,待会儿一结束完我就会来接你,我们先去医院,时间允许的话再来补上采访。”陈文续还没倒过时差来,人也还在发烧,她的身体状况不能完整撑过这场颁奖典礼,并且她也不想闹出什么需要人关照的新闻。化妆师帮忙擦去冷汗,又再补上了最后一次妆。陈文续将滴丸含在舌下,取下了保暖的披肩对舟舟说:“辛苦你了。”“不辛苦。”舟舟摇摇头。眼前是一条从车窗外蔓延到会场门口的红毯,红毯外早已聚集着数不清的记者和演员。一同被提名的女演员陆续也到场了,舟舟将披肩在手臂上折好,又伸出另一只手迟疑道:“陈老师,我替你拿着手机吧。”最近两天陈文续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休息,她的话很少,也很少打开手机。舟舟甚至不能确定,她有没有看到苏笛和她的新闻。舟舟并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一是因为周岸叮嘱过,二是因为舟舟自己的私心。从陈文续决定复出前一路跟她走到现在,舟舟把陈文续经历的所有都看在眼中,也希望看到陈文续能顺顺利利地登上领奖台。指腹下意识地点进了聊天软件,但是在看到置顶里不再有熟悉的那个聊天框后,陈文续皱了皱眉将手机递给舟舟。“好。”阔别七年,陈文续想,她终于又回到了银翼奖的现场。她原本想,如果她真的在今天获奖,那她会感谢一个特别的人。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陈文续是今晚的主角,更是舆论的中心。外面有人发现了她的车牌,不断从红毯边围聚过来。很快,记者们就会拍到陈文续重返银翼奖现场的照片。“准备好了么,陈老师?”舟舟问。这是她期盼过无数次才终于在今天是实现的愿望,那她就更不应该在这时候分心。深吸了一口气,陈文续将胸口的项链摆正,“走吧。”在车门拉开的同时,闪光灯此起彼伏地亮起,媒体也终于拍到了身穿礼服的陈文续。香槟粉色的挂脖礼裙为她增添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光泽。她的眼神比初次领奖时要更柔和,可气质却要比那时要更坚定。拍下第一手照片后,有记者围过来想问她和苏笛穿得沸沸扬扬的绯闻,但在舟舟的眼神示意下被安保人员拦住了,只剩下周岸提前打过招呼的媒体围聚过来问她:“陈文续,你对于银翼奖来说不是新人了。那今天有信心能拿到最佳女主角么?”镜头里,陈文续的笑容刚刚好。“有这个信心。但不管有没有拿到这个奖,我都会衷心祝贺这位实至名归的女主角。”这个回答像极了现如今站在众人眼前的陈文续,不会过分自谦,却分外惹眼。“好,那我们拭目以待。”另一边,苏笛和医生和警方负责人一起,疾步走在医院底层的走廊上。没有闪光灯,也没有围聚过来想拍到她狼狈模样的记者,有的只是带着寒气的冷光灯。他们径直走入了走廊尽头,打开了白得刺眼的门。苏笛刻意不看门头上面的三个字,但她却不能忽视四周冰冷的金属光泽。医生拉出了其中的一个冷藏柜,在警方负责人的授意下,从柜边让开,好让苏笛看清那张面孔。惨白的面庞,因为几次化疗失去光泽的头发,苏笛甚至不需要走近,就能想象到她现在躺着的神情。四周的白色刺的苏笛睁不开眼睛,可她看向冷藏柜时,耳边又充斥着心脏几乎快要爆开的声音。“苏小姐,苏小姐。”身边的人一声一声地喊她,他们在催促着她上前,去完成一个名为“认尸”的程序。“等一下,再等一下……”苏笛无意识地喃喃着,她尽量冷静地掀起了白布的一角,可是大脑像在和手较劲一样。手说是或不是你都得掀开,大脑却在发出像火警一样刺耳的警告,让她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不相信,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躺在这里的人是连化疗的三个疗程都没有喊过一次疼的韩龄。可是连韩龄的手机都在岸边被发现人交给了警方,现在正关机躺在警局的证物箱中。这意味着白布下的身份已经没有了多少悬念。看见白布下有些突起的眉骨,苏笛一步步地开始往后退。刚才来的路上她开的很快,是为了亲眼证实一下电话里的是恶作剧,可是现在她却不想证实了。她不是故意想要为难别人的,她只是受不了,她受不了躺在那里的人会是韩龄。从她有记忆开始,韩龄就是唯一一个没有放弃过她,没有利用过她的人,所以躺在冷藏柜里的人不可能是韩龄。“苏小姐——!”“家属!”慌乱的脚步在走廊尽头响起,苏笛撞开了停尸间的门,一路朝外面狂奔而去!她需要一个人告诉她这些是假的,她又在做噩梦了,她需要快一点被叫醒。对,还有陈文续可以叫醒她,晃动的视线里,苏笛忘了两人已经分手了,她打开了和陈文续的聊天框,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语音通话。从前每一次她梦到苏明嘉,都是陈文续把自己叫醒的,那这一次陈文续也一定可以。耳边有追逐的脚步声,有默认的铃声,可是就是没有接通的声音。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苏笛挂断再拨的动作也就越来越快。陈文续当然接不到电话,此时此刻她正坐在观众席里,和所有人一起等待着那个即将被宣读的结果。灯光晃过她的耳环,折射出不再被遮掩的光泽,“让我们恭喜,本届的最佳女主角——”舟舟手中的手机震了又震,她的神色中有些不忍,但却没有替陈文续将通话接起。“苏小姐——你冷静一下!”在行人惊诧的眼神中,苏笛的手臂被追上来的人猛地抓住,身后不断呼喊的声音也终于炸开在耳边。主持人拖长的音调终于在这一刻结束,在所有人聚焦过来的眼神中,陈文续听清了自己仅仅领先掌声几秒的名字,“陈文续小姐。”会场外,舟舟手中的振动终于停了下来,陈文续也在如浪潮般的贺喜声中缓缓站起。“文续,恭喜!”第26章 “我与苏小姐,算不上深交。”“所以她的事,我不太了解。”“不可能,你们找错了。”被围聚着再次站在冷藏柜前,苏笛咬着指腹上的肉,不愿意再多看上几眼,“这不是她的样子。”负责人体谅家属的心情,所以耐着性子解释:“苏小姐,按照常识来说,溺亡的人确实会因为出现巨人观而难以辨认,但死者被发现的很及时,已经算是很容易辨认的样子了。”眼泪从下巴流进了领口,“不是她!不可能是她!”韩龄那么要强,连生病这件事情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又怎么会让自己以这样一个难堪又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苏笛这幅样子,尸体的身份其实已经不需要再追问了。有看不下去的女警走过来,温声安慰苏笛:“我们明白您现在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希望每一个家属看到的都是鲜活的生命,但您现在需要先接受事实,然后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恢复原本的生活。”接受事实……什么事实?韩龄在生命的最后选择一个人离去的事实么?心跳声终于从耳边撤出去,苏笛也在这一刻回忆起最后一面时,她听到韩龄对她说的那句——“辛苦你了,苏笛。”原来这句话是再见的意思。凭什么?外面有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和苏笛来时一样焦急。抬起一张泪痕斑驳的脸,众人看见苏笛将牙关咬得像是锁住所有声音那么紧。紧到最后,却还是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声响。开始时一声,紧接着是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清的声音,像是水银从温度计里摔出,以一种看不清的方式在地上分崩离析。数不清的光柱也尽数落在了舞台中央。“陈文续,重回银翼奖,拿到这个最佳女主角奖以后有什么想和大家说的么?”在女主持人笑意盈盈的询问下,陈文续捧着奖杯,看向了前方灯光的尽头。无差别的凌厉和破碎已从她脸上褪去大半,二十八岁的陈文续,面上虽有病色,却多了几分对世事的洞悉和从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