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烟晃了晃矿泉水瓶, 她清楚外勤的装备配备和姜氤的习惯，通常只会背一到两瓶水。她看着姜氤干裂出血口的嘴唇。“我包里有净水装置, 我可以喝这里的水。”姜氤的嗓音低哑，“你快喝。”杜南烟说：“一人一半, 不然我不喝。”瓶子里剩下的水本来就不多，一人一半的话，每人也就只有两口。姜氤皱了皱眉, 想说自己不用, 接触到杜南烟的眼神以后又改变了主意。“好。”她说，“你先喝。”杜南烟小口抿了两口，把剩下的都递给姜氤。姜氤接过水瓶一饮而尽, 然后单手捏过她的下巴, 渡了过去。杜南烟发热刚退, 根本没有力气挣扎, 被她按着把清凉的水都送了进来。姜氤在她喉咙上有技巧地轻捏, 强迫她全部咽了下去。杜南烟险些呛到，后撤跟她拉开距离，怒视她：“姜氤，你耍赖！”她眼尾染了红，沾了泪意，配上虚弱的病容，这样瞪人一点气势也没有。姜氤用手指抹了抹她的唇瓣。“只有我耍赖吗？你没赖吗？”杜南烟不服气：“我哪里赖了？”“杜南烟。”姜氤很少这么认真叫她的名字，血色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明明知道只要一个电话，我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为什么不打？”“如果不是何嘉妍的能力正好看到你掉下去，我……”姜氤说到这忽然哽住，缓了一瞬才续道：“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是不是？”杜南烟沉默。她看着姜氤，透过那双熟悉的眼睛，曾经的倒影渐渐模糊。姜氤眸色血红，满面都是遮不住的疲惫，皮肤上蔓延开狰狞的青黑色纹路，顺着脖颈线一路蜿蜒进衣领里面。头发散了，毛茸茸的兽耳从乱发里穿出来，银灰色的耳尖轻轻抖动。而且，姜氤身上披的是她刮破的外套，而姜氤结实保暖的外勤制服正好好地裹在她身上。“说好一起去看桃花，你答应我的。”姜氤声音微微哽咽，“就给我发两张照片，就算打发我了吗？”“对不起。”杜南烟低声道：“这里很危险，我不想你来。”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宿命这种东西存在，但言者尤其是预言家都知道一个道理，就是因果的关联性。预言家可以看到未来，但当它们做出干涉试图改变未来的某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发现虽然过程发生了变化，但结局却会因为各种原因殊途同归。就像南溪身为A级预言家，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和尝试，最后真正的杜南烟也还是只活到22岁一样。“骗子。”姜氤低头，惩罚似的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这张嘴最会骗人了，跟我说的话都是哄我的，是不是？”杜南烟“嘶”了一声，小声说：“没有，我不想骗你的，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你要是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我就不能好了，这辈子都不能好，知不知道？”姜氤又想咬她，看了一眼她有点发红的嘴唇，忍住了发痒的犬齿。杜南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兽耳，“我知道了，我身上疼，姜氤姐姐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兽耳抖了抖，忍不住在她掌心蹭了蹭。“我信了。”姜氤轻哼一声，从包里翻出压缩饼干递给她，“乖点，姜氤姐姐奖励吃的。”杜南烟接过来咬了一口，“你吃了吗？要不要进食？”“你吃，”姜氤说：“我一会去找其他食物。”这里是现实世界和异世界中间的通道，满目荒芜，除了到处游荡的阴魂，其他活物就只有异化的怪物。那些东西吃了污染度一定会升高，姜氤不敢让杜南烟吃。杜南烟吃了几口，把剩下的包好递还给姜氤。姜氤没接：“你装着，一会饿了吃。”她再次检查了杜南烟的状况，犹豫片刻，“我得下去找找有没有可以用的资源，还有法阵，你在树上等我，还是一起？”杜南烟没有丝毫犹豫，“我跟你一起。”“好。”姜氤抱着她从树上跃下来，拉着她先去了河边。姜氤让杜南烟在河岸上面等着，她自己下去用河水洗了个脸，装了河水过滤净化。“姜氤。”杜南烟坐在岸边喊她。“在呢。”姜氤用河水擦去胳膊上的血污。“如果我们能出去的话，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杜南烟问。姜氤说：“去看桃花吧，我已经找好地方了，一般人去不到的地方，花开得特别好。”“看桃花是本来就约好的呀，我是说其他事情。”杜南烟晃着腿，“就是你特别想要的事情，我……父母留给我的势力很强大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哗啦”一声响，姜氤从河边走回来，带着流淌的水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杜南烟，你这是要报答我吗？”“对呀，谢谢姜氤奋不顾身来救我。”杜南烟坐在原地，轻轻松松地抬头和她对视，“你想要我怎么报答，都可以说出来。”姜氤喉咙动了动，“什么都可以吗？”杜南烟点头：“什么都可以。”她了解姜氤，如同了解前生的自己。这个时候的姜氤，如果没有遇见萧晴墨，没有深深陷在萧晴墨的温情陷阱里面，为了她口中虚构的未来而奋不顾身，那姜氤最想要的，应该就是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能摆脱家族异种的身份，不用再出那些危险的任务，像个普通人一样去上学、考取自己喜欢的专业，在大学里面悠闲地学习和生活。如果真的能出去，她会全部尽力帮姜氤办到。“其实，那些人应该已经在寻找我了，我们还是有机会出去的。”杜南烟想了想，又补充说：“所以我不是在打空头支票，我是在很认真地说，你也认真思考一下。”姜氤短促地笑了一下。“这真的不是一个很合适的时机，我原本想再等一等的。”姜氤哑声道：“但我听到你出事的时候，我真的要急死了，那些该死的执法队还敢拦我的路，我杀了人，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就看见你从那块石头上翻出去……”她蓦然伸手，还沾着冰凉水珠的手指有些粗暴地碾开杜南烟的唇瓣，在那条受伤的舌头上抚过。“其实你说出这些话，你心里也没底，对吧？你不能确定会不会有人来救你，你认为自己根本活不下去，所以你才会咬舌。”姜氤目光冷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杜南烟含着她的手指，说不出话来，只能仰着脸儿跟她对视。她的眼尾天然上翘，天生就是多情的面相，因为姜氤的动作眼尾泛了红，娇弱得简直犯规。但姜氤知道，她根本不像面上表现得那么柔弱，否则不会毫不畏惧地在家族面前护她，不会去招惹萧晴墨、齐菲那种人，更不会毫不犹豫地翻下悬崖咬舌。杜南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最艳最深的那根刺，扎进了姜氤的心里。“杜南烟，你把我拉进了地狱里，然后又想送我出来，你妄想。”姜氤咬牙切齿，眉目情深，“你以为我会提什么要求，跟你要钱要权力要自由吗？我只要人。”她狠狠捏住杜南烟的下巴，杜南烟吃痛之下牙关收紧，齿尖划破她的手指，鲜血弥漫。“我要你，这就是我想要的报答。”姜氤把自己的血涂在她受伤的舌尖，“跟我在一起吧，杜南烟。”杜南烟“唔”了声，用眼神示意她还堵着自己的嘴。姜氤指尖轻拢慢捻，平了口气，放缓声调：“我没有让你现在就答应我，你好好考虑，可以拒绝我，也可以……跟我交往一个月试试？”杜南烟的舌头终于获得释放，她活动着酸疼的嘴巴，跟姜氤确认：“你真的只要这个吗？如果我们能出去，我能给你的比这个多得多。”“就要你，别的不要。”姜氤毫不犹豫，顿了顿，又补充说：“……你可以拒绝。”“好好好。”杜南烟笑起来。姜氤的这个要求，在她的意料之外，但却又并不那么让人惊讶。也许是因为姜氤昨天整整一夜都在跟她说话，把她的灵魂从迷失的边缘唤回来。前世今生，杜南烟从来没有奢想过，能有一个人完完全全属于她。“那么，你是我的啦。”杜南烟笑容明媚，“女朋友？”姜氤的喉咙动了动，一瞬间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这地方看不到太阳，白天天空也只是一片昏寐的混沌。但杜南烟笑的那一刻，她恍惚间觉得自己见到了阳光。“我是你的。”姜氤拉她起来，把她整个人紧紧按进怀里，“我以后，都是你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