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您千万注意安全。”佣人把伞递给杜南烟,转身朝着来路低头找去了。杜南烟握着雨伞,等她的身影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往那个偏僻的院落走去。随着她的靠近,鞭子击打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压抑的痛呼和哀嚎声……都逐渐清晰起来。杜南烟推开紧闭的院门,抬脚跨过门槛。血腥味扑鼻而来,暴雨冲刷之下,仍然能看清满地都是大片洇开的暗色。先前跪在堂屋前的那十几个异种都在这里,身上缠着手腕粗细的银链子,那锁链上面亮起火焰一般鲜红色的繁复符文,如同有生命一般游走流动。杜南烟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尖利的指甲深深切进掌心。这种东西她前生也受过,是用古法制成的特殊物品,对普通人没有什么作用,对变异种却是最残忍的刑器,那上面的符文由瞳者的瞳力催动,捆在变异种的身上,便如同火焰灼烧一般剧痛无比。见到她进来,行刑的人便停下动作,为首的徐寻认识她,躬身打招呼:“大小姐,您怎么来了,行刑血腥,别惊扰到您。”又示意旁边的人:“还不赶紧送大小姐回去!”杜南烟不语,低头看去。她的脚边,正好匍匐着一只变异种。对方的头发全湿了,凌乱地支棱着,浸透了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冷汗。淋湿的小狗一样。小狗身上缠着粗重的银链,那些古老的字符像活了一样流动着,烙铁一样印在她的皮肤上。徐寻立刻就要把这只异种拉开,被杜南烟挥手制止。杜南烟伸出一只脚,用素白的锦缎软鞋,勾起小狗的下巴。她便看到一双痛到失神的血瞳,和满脸的冷汗。“大小姐。”徐寻连忙凑过来,递上一块染血的手帕:“这只变异种不知道从哪偷来的,咬死了也不肯承认,我们正在审问她呢。刑罚血腥,别污了大小姐的眼睛。”杜南烟瞟了一眼,“这是我的。”又说:“既然你偷了我的东西,就跟我过来吧。”徐寻犹豫:“这……”杜南烟睨他一眼:“怎么,我要带走个变异种玩,还需要得到你的准许吗?”“不敢不敢!”徐寻立刻回答,亲自上前解了姜氤身上的锁链,双手递给杜南烟:“大小姐,异种野蛮凶残,还请您注意安全。”“不用你多事。”杜南烟接过沉甸甸的锁链拎在手里,看也不看剩下的人,只转头道:“跟上。”姜氤双手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渴望地看了一眼徐寻手里的手帕,这才踉跄着跟上杜南烟。出了那血腥的院子,沉重的木门阖上,里面便立刻又响起击打和痛呼声。杜南烟把沉重的锁链丢给姜氤,勉强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扶着一棵树,低头剧烈地呕吐出来。前生血腥的事情见过不知道多少,早就免疫了;但这具身体明显还没适应,刚才里面那些变异种血肉翻滚的画面,刺激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姜氤神色复杂地瞧着她,终于还是走上前来,伸手想给她拍拍背,结果过人的视力却瞟见自己满手的血污。因为跟陈寻争抢那块手帕,被狠狠一鞭子抽在手上,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两边的肉都翻卷出来。姜氤无声地收回手。杜南烟把晚上喝的粥和药都吐了个干净,这才堪堪忍住,转头看见姜氤静悄悄地站在她旁边。“扶我一下啊。”她语气带出微微的不满。姜氤犹豫了一下,把手在同样脏污的衣服上蹭了蹭,又蹭了蹭。“干嘛啊,我刚刚救了你,你不会想让我一个人走回去吧?”杜南烟说。姜氤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因为呕吐而带出生理性泪水的红肿的眼睛,和形状美好的殷红的嘴唇。绝望地发现,自己的手是真的擦不干净,因为衣服也很脏。杜南烟等得不耐烦了,干脆自己伸手抓住姜氤,因为是变异种,而且是其中武力值最高的捕食者,姜氤虽然只有17岁,但却比她还要高一些。杜南烟发现姜氤的身体在一瞬间紧绷得十分僵硬。“怎么了,伤口痛吗?”她奇怪的问。她不记得自己17岁的时候有不喜欢别人触碰的习惯啊。“没什么。”姜氤嗓音低哑。“那快走吧,到我的住处还很远呢。”杜南烟脱下自己身上的披肩,覆盖在姜氤完全湿透的肩头,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放松力道揽在她肩膀上。她做这个动作有一点不自然,因为她比姜氤要低。但姜氤比更她更为僵硬,简直到了同手同脚的地步。姜氤此时心里是有些绝望的,她想这么漂亮的披肩,一看就很昂贵,却被她弄脏了,沾上了她的血,以后还怎么穿?杜南烟病中虚弱,又在外面吹了大半夜冷风,走几步就有些气喘。这时候,她听见姜氤小声说:“你这样走到天亮都到不了。”杜南烟:“……”姜氤接着说:“要不然,我背你?”杜南烟:“啊?”姜氤递上那条粗重的锁链,别开脸说:“我只是想早点回去休息。你如果害怕我攻击你,可以用这个。”因为变异种具有不稳定性,随时都有可能异化暴走,而捕食者又是其中凶性最大的,普通人几乎都带着对异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姜氤是A级血统,污染度高达87%,这是三大家族能够允许存活的最高血统,如果污染度超过90%,那就会被家族集中力量绞杀。但捕食者嗜血凶残,尤其像姜氤这么高的血统,需要定期补充鲜血才能保持稳定,普通人害怕她,那也可以理解。半晌,没得到回答的姜氤默默退开一步,“知道了,那我……”“我住在一座二层的白色小楼里面,楼前有一个喷水池,”杜南烟苦恼地皱起眉头,“大概在西南角的地方,你能爬到高处帮我找一找吗?”--------------------第4章 044姜氤轻轻巧巧地从树上跃下来,落地的时候甚至连水花都没有溅起来。“找到了。”她言简意赅地说。又忍不住腹诽,连自己住在哪里都不知道,真是娇弱的大小姐。这位身娇体弱的大小姐还即将趴到她的背上去,姜氤为自己几分钟前的决定而感到无所适从。杜南烟歪头瞧着她,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姜氤咬咬牙,把那件还带着杜南烟的体温和馨香的、一看就十分昂贵的披肩重新披回她身上,粗略地给她裹好,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吧。”她的肩背紧绷,隐隐能看到清瘦流畅的肌肉线条。对于家族的异种来说,被革除了原本的姓氏,参与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在任务中要时刻保持警惕才能活下来,对于把后背暴露给别人这样危险的事情,她十分不习惯。杜南烟倒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真的伏到了她的后背上,霎时间柔软馨香便将姜氤包围,一双温暖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脖颈。姜氤提了一口气,站直身体,背着她往前走。“重吗?”杜南烟问。“不重。”姜氤把她往上掂了掂,又小声补充说:“……挺轻的。”大小姐看起来年纪比她大一些,没想到背起来这么轻,不过倒是和她娇柔的外表很一致。杜南烟伏在她背上,一只手环着她,一只手将伞撑开,帮姜氤遮住落雨。她有些恍惚,前生从来没有人背过她。小时候她背过齐菲好多次,那时候她还叫做齐音,她和齐菲虽然是双生子,但父母从小就告诉她,她是姐姐,要懂事、要照顾妹妹,所以她有好东西都是先给妹妹,出去玩累了也是她背着妹妹。后来她成为异种,改名成姜氤,齐菲也很少来找她,她就没再背过她了。原来被人背着走,是这样的感觉。姜氤的后背并不宽阔,湿透的黑色外勤服下面是累累的伤痕,血腥味透过衣襟传过来,又湿又腥。杜南烟却感觉到这十几天来从未有过的安心,她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姜氤,轻轻地埋首在她的后颈间。姜氤的肩背在一瞬间绷紧,又强行控制着自己放松下来。对于兽类来说,后心和脖颈那都是最致命的所在,不能让人随意靠近的。不过这位大小姐也没了后续的动作,只是有一缕长长的头发顺着姜氤的衣领落进去,在她的锁骨上扫来扫去的,很痒。姜氤自己是半长不短的头发,长发会影响行动,她有好几次都想抬手把这缕顽皮的长发捉出去,最后也没有动手。等她走进那个偏僻的独立院落,看到那个精美的喷水池的时候,杜南烟呼吸平稳,温暖的气流有规律地喷在她的脖子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