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中间的一位幕僚大着胆子开口:“殿下,蜀陂路遥天寒,消息晚些也是正常的。”祈云逸瞪了眼说话的人一眼,他如何不知,只是心中急切。原以为西梧院那太监总管当不长久,谁曾想祈云霄居然十分信任他。何况他还收到消息,惠王也开始调查起了莫语春。西梧院本就没有他的人,若再被惠王抢先,他岂不是事事都落后于他了?更别说,他必须注意祈云霄的一切举动,提防他有所行动。祈云逸:“尽快,年宴前,本王必须看到消息。”下首的灰衣人低头应是。一位幕僚忧心出声:“殿下,那莫语春虽说是蜀陂人,可毕竟少小离家,即便有甚亲人,也不见得感情有多么深刻。”他说的的确在理,祈云逸也想过这个问题,他冷笑出声:“如果拿捏不住他,本王也不会任由他成为别人的棋子,掣肘本王。”宫里面虽说难伸手,他却并非全无办法。*距离年宴还有三天,宫里的准备进入尾声,热闹的氛围不减反增,路上来往的宫女太监们,揣着袖兜里的月例,脸上露出喜气洋洋的笑。莫语春从自己的月例里分出部分,送去给了陈果,又从他那里拿到了更多的银钱。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分量,莫语春美滋滋跨入小院,走了几步,笑渐渐消失了。小院里分毫不受外面的影响,安静……不,应当说死寂,乃至身处其中的人不自觉生出几分萧瑟感。树叶落光了,枝头零散顽强的几片小得可怜,金黄色,是院中少有的亮色。陆生清闲了,二皇子也不喜欢人贴身伺候,是以挽竹同样清闲。可莫语春却多了个活计。自打发现二皇子恢复常态后,她说不上故态复萌,只是单纯留了些肚子,隔了一个多时辰再加餐。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前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二皇子突发奇想,吃食动了几筷子撤下,药汤都吃罢了,在莫语春以为他要午后小睡时冷不丁传了膳。这就害苦了莫语春。她战战兢兢取代了挽竹,捧着空了一半的托盘,进入主屋见到二皇子的瞬间便扑通一声跪下,向他求饶。二皇子没立刻罚她,莫语春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始终觉得二皇子不是好惹的角色,肯定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她。谁知当晚晚膳时分被传唤到了主屋侍奉。说是侍奉也不完全,她负责布菜,但一盘菜二皇子只动了两筷子,最后剩下的都给了她。二皇子亲眼看她吃。莫语春食不知味,当晚回去就做了噩梦。还好仅仅晚膳时会这样,早膳午膳无需侍奉,撤下后默许着进了莫语春的肚子。莫语春不安了一段时间,吃着吃着,心大地放松下来,满脑子只剩下吃的了。可今日似乎不需要她了。低着头放下手里的托盘,莫语春一边取出瓷盘,一边斜眼留意着二皇子,见他始终没说出那句“为本殿布菜”的话,有些不习惯。她是特意留着肚子来的嘞,还跟挽竹他们说了不用等她。二皇子不说,嗯,不说也好,之前还怪吓人的。实话实说,之前吃的每一顿,尤其是晚膳,二皇子的架势搞得她总觉得这像是她的最后一餐一样,眼神幽深,跟要吃人似的,看着就让人后背发毛。她总怀疑他的视线放在她身上时,想的都是要怎么惩罚她。唔,虽然也有时候,感觉他只是单纯在出神吧,眼睛没什么神采的样子。莫语春抱着托盘退出主屋,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有了实感,踩下台阶。一门之隔,祈云霄目光虚虚落在门前逐渐消失的模糊人影上,留意到他肩膀明显的动作,手指摩挲着瓷盘边沿不平整的花纹。终于。希望她的好弟弟不要让她失望,她可是已经安排好了人。太监总管这个位置,该换人坐了。厨房里,莫语春放下托盘,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第二日,巳时三刻,内务局送来了二皇子今年年宴的宫装。闻着味道有些陈旧,也不是新行的料子,不知道在仓库里积压了多久。挽竹待在主屋整理,莫语春坐在厨房灶炉边烤火,听到院门外又一次传来动静,扬声喊陆生。陆生应声开门接过食盒后,却没提着去小厨房,而是环顾了下四周,迅速打开盖子拿出了样东西。这时,挽竹从主屋出来了,见到陆生提着的食盒,伸出手:“放着我来吧。”陆生也没与她争,安分待到了夜半,带着白日收到的密信,敲响主屋的门扉,将密信从缝隙里塞了进去。第39章 既然不舒服,便回去歇着吧。年宴前四日,寿王府书房。祈云逸看完手中的密信,忽而大笑:“天助本王!真真是天助我也。”众人被他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顾忌寿王今早的怒火,暂时无一人开口打破沉默。良久,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殿下,是有什么好消息吗?”“是啊,好消息。”祈云逸对折密信,踱步至炭炉边,挑开炉盖。橙红的火光跳动,映照在眼底,他启唇:“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谁能想到会有人这么胆大包天,敢隐瞒身份进皇宫呢。莫语春。呵,好一个太监,好一个陈果啊。看着炭炉里渐熄的灰烬,祈云逸嘴角的弧度愈发深了,意味深长道:“我的好大哥,捏着旁人的性命威胁,这可比不过我直击要害啊。”左侧最边缘一名少相长须的男子,听到这句话,眼神闪烁。祈云逸也不看旁人得知消息后表情如何,对灰衣人摆摆手:“尾巴处理干净,退下吧。”接下来要商讨地便是如何神鬼不知地联系到人。一名幕僚献策:“殿下,膳司的人出入各宫最不易受限制,不如依旧……”那名少相长须发的男子开口打断:“不可,上次克扣二皇子膳食的事,虽说那掌事寻了个替罪的侥幸逃脱了处罚,但说不准已经暴露在了惠王眼中。”先前说话的幕僚骤然被人落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那你说该如何?你别是因为那人是你推举的,你便不为殿下大局考虑了。”听着他们的争论,祈云逸沉下脸,“都给本王闭嘴!”众人一惊,慌忙跪下。祈云逸面色稍霁,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心中有了主意。“不急,等惠王有所动作后,再接触她。”有这个把柄在手,他相信对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密信残留的灰烬碎裂散开,归于烟尘。祈云霄取来干净的帕子净手,烛火摇晃,她的脸色亦明灭不定,半边脸隐在黑暗中。次级的香烛燃烧时有黑烟溢出,留在灯罩内部,导致烛光稳定下来后依旧昏暗。莫语春,翠玉。翠玉,莫语春。莫语春。祈云霄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腐朽的檀香气逐渐聚拢,勾勒出一张粉白面容。圆脸杏眼,福气宝相,怪不得能在宝华殿里当差。回想起密信上的内容,祈云霄忽然笑了起来,鼻腔溢出一声无甚感情的气音,眼神晦暗。女扮男装啊。她倒是轻松。*次日一早,莫语春端着饭碗,凑在炉灶边埋头吃饭,扒拉了两口,挽竹从主屋出来了,表情形容不出来的奇怪。她径直走向莫语春:“莫公公,殿下唤您进屋。”喊她?喊她干嘛?莫语春有些疑惑,抓紧时间又喝了一口粥,鼓着脸快步走向主屋。圆桌边,祈云霄端坐在首位,手中茶盏水汽氤氲,她不动声色放下。嗑嗒一声轻响,落入莫语春耳中,就是二皇子要对她发难的前兆。不、不会吧?不管是不是,莫语春什么都没想,两腿战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殿、殿下!”见她这么大的反应,祈云霄似是惊讶,眉心轻蹙,不解道:“莫总管,缘何行此大礼?”这不该问他吗?莫语春欲哭无泪地低头,声音不敢露出不满:“回殿下的话,奴才这是……”是什么啊?她敢说她这是怕他怕的吗?还不等她绞尽脑汁想出解释,二皇子又开口了:“难道莫总管提前知道了本殿要带你去年宴,过分激动才行此大礼?”“是是是。”莫语春顺杆子往上爬,“是方才挽竹说的,她告诉我殿下要带我去年宴。”祈云霄没在意莫语春的失礼,看着她慌里慌张漏洞百出的解释,嘴角的弧度收敛了些,颇有些想不通自己先前是如何被她骗到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