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澜正在琢磨现在的状况。 林先生走到张老先生身边:“张公乃追随孙先生的元老,为中华兴亡而奔走。此次不辞艰险,万里而来,是为感谢南洋同胞为国家作出的巨大贡献。” “张老先生是我与外子都尊敬的长者,这如何使得?”叶应澜弯腰行礼。 他说:“余太太,带老朽去看看救护车?” 张老先生听见这话,立马弯腰:“实在对不住。” “这小子不道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爷子道歉,算什么事?” “说谁要饭的?”这个年轻人立马怒喝,“不要命了?” “谁……”这人要跟人对骂。 这人满不在乎地笑:“他们也配?” “诸位实在抱歉。”张老先生再次弯腰道歉。 人都走了,还能怎么样?姜先生说:“余太太,还是先参观车行吧?” 叶应澜陪着他们参观了车行,介绍了当前采办捐赠车辆的进程。 他们很有兴趣,提出要参观旧车修理工厂。 “我看乔老板的车队都是旧车。即便是你给筹赈会价格便宜,一辆新车动辄三四千,但是乔老板的旧车不过两千都不到。如今国内这个状况,新车折损也高,如果捐助旧车,不是有更多车子能进国内?”这位胖胖的霍先生提出这个问题。 这位霍先生停顿了一下。 “不知道你们修理厂可有更多的旧车可以售卖?”霍先生问。 乔老先生现在主营就是昆明到重庆和武汉到重庆两条线路,尤其是昆明到重庆,他儿子乔启明在香港和南洋采购了物资之后,通过余家的船运往海防港,如今香港一百大洋的东西到内地可以卖到三百大洋,边运输,边做贸易,就这已经赚得让人眼红。 这位略有些失望。 张老先生声泪俱下地感激了海外华侨的爱国之心。 张老先生被问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准备。 “我来跟大家念一下。”这位记者念了起来,“南洋捐赠抗战物资被高价转卖牟利……” 这篇文章内容念完,全场哗然。 主持这场交车仪式的姜先生急急忙忙从记者手里接过报纸,报纸上有三张照片,一张是在汉口拍的,那是一家洋行门口,配上的是一个米袋,米袋有“星洲宝隆行捐赠”字样。另外一张照片是重庆的商行,记者买到了不同的日用品,相同的是,都有捐赠字样,最后一张是重庆那个商行的仓库,仓库里堆满了捐赠物资。 “我们捐出去的东西,被贪污了吗?” “如果我们捐的钱,到不了将士手里,而是到了蛀虫手里,我们捐了做什么?” 声浪越来越大,星洲天气炎热,张老先生头上冒汗,掏出手帕擦:“诸位,诸位请冷静,这件事我们会尽快调查给大家一个交代。” “对!不能发过去。” 年前去国内,叶应澜听了余嘉鸿炒生丝的事,余嘉鸿跟她说国民政府高官家属在开战之初,他们利用手里的消息,在上海炒作棉纱,炒作军服染料,获利数十倍。 叶应澜想着纵然是那帮人贪腐,可终究是华侨们的捐助还是拖住了日本军队,否则日本打进南洋,也不会针对马来亚华人进行大屠杀。 叫救护车的交车仪式在汹涌的声浪中匆匆结束,叶应澜跟姜先生道别,姜先生送她下楼:“余太太,实在对不住。今天本该……”殚精竭虑,林先生不顾身体为国奔走,筹赈会里的每一位都尽己所能。筹赈会也账目公开清晰,并无不妥之处。你我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为了母国存亡。”叶应澜轻轻叹息,“如今,我们明知道他们之中问题重重,然而现在更重要的是国家存亡,又不得不继续募集资金。早上到现在,看起来是冲着这次公债发行而来,陈公子是真公子,汉口和重庆转卖也是真转卖。您还是先去跟林先生商量,如何面对汹涌舆情?若是要我配合,我定然配合。” “同舟之人,何须多言。” 比这个天气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是面前的报纸。 陈明远会跟着来星洲,是因为在重庆闯祸要出来避避风头。 几天之后,这小子放了这个女子回去,这女子回到家,她丈夫就要跟她离婚。 他这么干了,还沾沾自喜,自诩怜香惜玉,把这事情给说了出去。 失去儿子儿媳的老爷,去打官司,法庭上老泪纵横。 奈何这个公子哥儿,背景深厚,是打不得,杀不得,只能不了了之。 他到了外头色心不改,在咖啡馆偶遇余家大少奶奶,当场拦住人家,言语轻佻,要让叶家大小姐,余大少奶奶陪游星洲几日。 陪游被余大少奶奶拒绝,并且严厉警告之后,他还堂而皇之地说,即便是在星洲,他也能找到余大少奶奶。 路人为兴裕行辩驳,他恼羞成怒,拔枪要打路人。 本地富商叶家的大小姐,余家的长房长媳,叶家和余家为国内出力,上一次募集公债,叶大小姐给父亲和丈夫端了债券上台,翁婿俩带头烧债券,表示买公债不求偿还,就是为苦难中的国家出一份力了。 余大少奶奶的父亲,叶先生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为国内采购药品之后,去上海被日本人暗杀,死在了虹口。 窥一斑而知全豹。 今天南洋报纸全部在说这两件事,而筹赈会之外也聚集了人群,质问捐款的去处。 “就是日本人的阴谋。”陈公子吊儿郎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跟报社说啊!是日本人在我身边安插了间谍,我在咖啡馆遇到这个余家大少奶奶,是吴尚甫那个王八蛋跟我说,这个余太太跟筹赈会关系匪浅,还说她经营着车行,她男人常年跑运输,不在家。我特么要是知道她是这个背景,我就是再想要女人,也不会动她的念头。” 现如今老子在山东带兵拼命,总不能把他家唯一的根苗给砍了? “别往我头上扣帽子,我就好个色,不至于这么罪大恶极吧?”陈明远吼回去,看向霍先生,“你那五姨太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你下属的女儿,赴个宴,就被你拉上床了。你那个五姨太不过是从了。我那个是二愣子,我又没杀了他们,为什么总咬着我不放?咱俩还不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张公。”筹赈会的林先生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