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了之后,总算安生了几天。大年三十那一晚,我们在家里吃年夜饭,天上下着瓢泼大雨,爸来敲门。还站在大雨里敲门,您说这是什么事?”大表嫂连连摇头。 “他浑身落汤鸡似的,进来就哭,哭得跟孩子似的,还吵着要见妈。妈过去了,他什么都不说,就跪在妈的面前,先自己抽自己耳光。”二表嫂说,“他抱着妈的腿,求妈原谅他,给他机会,把我们和孩子们都吓疯了。” “结果爸说,红姨接了安宁保险副总经理的职位,她说要出去做事。”二表嫂那表情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小姑姑,您说这算是什么事?红姨不一直是爸爸的大内总管吗?出去做事不很正常。” 二表嫂把一块糕点吃了:“这家安宁保险是大昌银行马老爷的,前两年马老爷去世,几个儿子之间的财产之争一直没有解决,大昌银行旗下的安宁保险交到了二公子手里,这两年在市场上份额不少,但是成本一直高企,所以马二先生找到红姨,红姨在亨通的时候,素有黑脸娘子之称。控制成本那是有名的,所以知道她被叫回家之后,这位就把脑筋动到她身上,通过人找到了她,请她加入安宁保险。” 叶应澜说:“其实这样不也挺好吗?红姨在家也弄不好,不如家里请个管家。” “这话就过分了,人家是花花公子,可人家是看上了红姨的本事。女人出去做事,就这么泼人脏水。大舅舅很过分。”叶应澜实话实说。 “别卖关子,快说。”蔡月娥说。 二表嫂自己都忍不住,别说叶应澜了差点笑死。 “这不是明摆着吗?他就是吃定了咱妈心肠软,还想要等咱妈回心转意。我们正在商量孩子们去美国的事,现在那些困难不是摆在面前吗?妈就主动提出了,她说让她带孩子去美国。”二表嫂说道,“妈是铁了心,不想跟爸复合。小姑姑,你可别去劝。虽然,我认为爸现在说红姨跟那个马二,很过分。但是,马二这个人?爸其实也是了解的。按照红姨功利的性格,要真的跟马二在一起了。她是不会要两个孩子的。要是爸妈重新在一起了,到时候总不能是咱爸管两个孩子,只怕是咱妈又得替他养孩子了。咱妈走了,离开香港远远的,让咱爸死了这条心才好。” 去美国的都去了美国,去国内的也准备出发了。 中国军队为保徐州在台儿庄与日军激战。 加上国内环境混乱,余嘉鹏年纪轻,经历的事情太少,面对那些复杂的环境,家里生怕他太艰难,家里商量下来,余嘉鸿也过去,兄弟俩分头行动,余嘉鸿去武汉协调把设备运往重庆,在重庆接货把重庆厂的机器安装到位,余嘉鹏则是在昆明主持工作,要是两人遇到事情,还能商量,等设备到位工厂开工,余嘉鸿再回来。 顾俊仁这里虽然忙碌,但是毕竟的车行已经开了很多年,他也是经验丰富的老管事,加上有郑安顺这个脑子特别灵活的孩子在边上帮忙,兴裕行的车辆销售很红火。 儿子不是读书的料,自己又入股了修理厂,吴根生想让儿子也跟着学,这小子兴趣是有的,不过小家伙太懒,吴叔也不好意思麻烦两位大师傅,就让这个小子跟在叶应澜身后学。 小天又去追猫了,叶应澜拿着扳手叫:“吴敬天,你给我回来。” 叶应澜拿了茶缸,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茶,拿了毛巾,边擦汗,边去看。 小天一脸懵懂看她,看着他这个蠢样,叶应澜没好气:“昨天刚刚教过你,今天又忘了?” 不是这个,就是另外一个,小天终于说对了,叶应澜怕他不明白,趁着这个机会再跟他说一遍:“你来看……” 叶应澜一看果然已经不早了,她转头:“张叔,你按着他好好修。” 叶应澜去洗了一把脸,简单擦了一下,去办公室换了衣服,把换下来的工作服交给女佣,让她去洗了。 叶应澜在阿大阿伯那张可怖的脸上,看到了温和的笑容。 那个日本人又是挑衅在先,海峡殖民地法庭的英国法官都同情中国人,最后刘阿大以有精神疾病为由,判定无罪,被释放。 秀玉和车行的一众兄弟们去看完阿大,都说要等阿大出院后,接他回车行,是吴根生下的决定,说阿大这张脸太吓人,在车行会吓坏客人,但是修理厂又不面对客人,他给修理厂看门,还能吓退宵小。所以阿大阿伯出院就来了修理厂,阿大上过星洲的新闻,从车行调过来的工人亲眼目睹阿大的义气和勇猛,就是新招进来的学徒工,也知道他的事,没人会在意他的脸,有空的时候会和他聊天打趣,叶应澜眼见阿伯脸上笑容越来越多。 宝如聪明好学,就是话多,不知道是不是跟人起了冲突。 老师说道,在马来亚,因为有英国人的保护,使得马来亚各个土邦免受暹罗王国的吞并。 台上的英国老师说:“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这一节我们讲的就是殖民的正向作用,后面会讲殖民给殖民地的人带来什么样问题。” “庄宝如的思想和见识已经超越了她的同龄人,我的建议是她可以升入中学读书。”老师跟叶应澜说。 班导老师把庄宝如叫了出来。 “李老师。”宝如再叫班导。 叶应澜摸了摸她的脸, 叶老太爷喜欢上了宝如这个丫头。 叶家老两口就不一样了,别看孙子孙女多,处出感情来的,就叶应澜一个,最多算上应章和应漪,现在应章和应漪也要走了,家里就老两口。 向好不想离开余嘉鸿,但是余嘉鸿要回国,她也离开不了宝如,wl所以跟着宝如一起去了叶家,成了叶家老两口的孙女。 叶应澜谢过校长和老师,刚好到了下课时间,让庄宝如去拿了书包,回去了。 叶应澜问她:“宝如,知道星洲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地吗?” “所以,这就是沦为殖民地的代价之一。作为殖民地的人,没有权利反驳这样的说法,即便明明更多的是杀戮,是掠夺,但是他们依然会告诉你,是英国人的殖民带来了这里的繁荣富庶。一代一代过去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会感激英国人殖民了这个地方。如果日本真的打下中国,中国沦为日本的殖民地,在年复一年,这样的教育下,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再知道你的父母丧生在轰炸中,南京死了多少人也不会有人关心。”刚好经过一家英国人开的咖啡馆,叶应澜很喜欢里面的蛋糕和冰激凌,她停了车:“走吧!我们去吃冰激凌。” “你看,我一说你就懂了,足以证明你确实很聪明,所以校长也敢推荐你进女中。”叶应澜说,“我只是跟你说,以后你遇到这种问题,不要立马跟老师反驳,而是回家跟爷爷、我和姐夫探讨。” 叶应澜叫了冰激凌,还买了两块蛋糕,等下带回去给向好。 “你们也是从上海来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走到了她们面前,用上海话说。 “来星洲几年了?”这位索性坐下了。 “是吗?我在星洲停留数日,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可以请小姐做我的向导,帮我介绍星洲的风土人情?”这人很客气地说。 “小姐,大概不知道我是谁吧?”这人摆出一副倨傲的神情。 “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他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即便这里是他乡,我要知道你是谁,依然易如反掌。” 叶应澜带着宝如回娘家,宝如没吃够冰激凌,十分心疼,叶应澜让她跟向好一起吃蛋糕。 “我爷爷呢?”叶应澜问。 庄宝如挖了一口蛋糕,伸勺子过来:“奶奶,吃!” 老太太吃了蛋糕,低头看孩子,就像老头子说的,幸亏有两个孩子,要不然真不知道日子有多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