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澜跟长辈们见礼,槟城的那些东西，星洲大部分也都有，叶应澜就随手买了些,吃个新鲜。 “是吧？” 叶应澜笑：“您要吃,还会没有？跟小梅说一声，特地留几提就好了吗？” “你一要就是五六十提,怎么弄？”大太太说。 余老太太笑：“你别听你二婶的,个个都找她买,索性让她去开糕点铺子好了。” 她转了话题，虽然这是一早商定的，真要去了，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老二一家和两个姑娘都过去了，嘉鹏也即将离开，老人家最最想要的就是儿孙绕膝，现在？说起这个老太太脸上神情落寞。 “嗯。”老太太抬头，“我知道。” 二婶这么说，倒是让叶应澜为难起来，她是想过尽快要孩子，她也怕未来生变，只是余嘉鸿坚决说现在不是时候。 余嘉鸿跟他爸妈都说过了？ “我们嘉鹏长得仪表堂堂，您这是担心什么？”大太太劝老太太。 叶应澜陪着说了会儿话，大太太说：“应澜，出去这么些天了，累了吧？回房间歇歇，等你阿公和爸回来，再吃晚饭。” 叶应澜陪着婆婆回东楼，进东楼就听见钢琴声，这是两个姑娘在上音乐课。 蔡月娥转头看她，叶应澜说：“妹妹们从来没离开过家，你们送过去，总归好一些。” 两人上了二楼，蔡月娥想起来说：“嘉鸿来的信，我都给你收着，你来拿。” 叶应澜脸上发烫：“我上去了。” 叶应澜拿了信上楼去，进起居室坐在沙发上，按照邮戳日期，拆第一封信，不看内容，就是信纸已经让人见了生出欢喜，那是浅绿色的雪花洒金宣纸，这次到不是上一封那般情浓的蜜语，只是说他在重庆，想要买信笺，发现了这漂亮的纸，就买了。 叶应澜心头也堵了起来，他居然用这么贵的纸给她写这些废话？太败家了！ 最后一封，里面只有一句话：“应澜卿卿：我俩成亲百日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明明只是些日常，她都能想到他写信的时候定然是在想她。 翻来覆去最后，她决定省了，就三个字“亲爱的”，称呼定了，后面就好办了，人家写这么多，她把分别后的事，拉拉杂杂地合并在一封信上写了，还真不短，可写好了呢？ 一转念，他每到一地就给自己写信，弄得家人全然知道，也没见他尴尬，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就这样了。 叶应澜跟阿公粗粗说了这几天车行遇到的问题，自己如何处理的。 “谢谢阿公夸奖。”叶应澜说，“实在是现在情况紧急，能用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刚刚在信中看到余嘉鸿说他在昆明吃的饵丝像宁波的年糕，叶应澜就在桌上看到肉丝炒年糕了。 “我想吃年糕了。” 她正在努力吃年糕的时候，听见公公说：“嘉鸿可能要在香港多待些日子了。” “哥哥也真是的，不知道嫂嫂在家想他啊！”嘉莉说道。 大太太瞪了一眼女儿：“知道还说？” 叶应澜不打嗝了，她说：“嗯，正事要紧。” “应澜，你车行里那个店员，我已经让他们全家都去黄爷那里住了。他暂时不会去车行上班。”余修礼跟他说。 “有可能，如果原告突然死了，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余修礼说道：“日本人什么做不出来，江阴城破，一个一个村屠过去，一路杀到镇江。”太爷长叹了一声。 日本人攻入南京，她也算是心里有准备，可此刻她脑子里冒出一句：“星洲的大屠杀堪比南京，在无法辨别的情况下，青壮年的华人男子被拉走，驱赶到樟宜海滩，日军先用机枪射杀，再用刺刀屠戮，一时间鲜血染红了海滩……” 叶应澜想着，就像梦里的书上跟实际还是有一些偏差的，书里只是提了南京，兴许不会有像星洲一样的屠杀。 叶应澜原本认为余嘉鸿到了香港安排一下就能回来,没想到要在那里再住一段日子。 还有内衣，家里女工虽然也给做了,也是他的尺寸，这人就喜欢反复穿她做的那些。 第二天，她找了时间去百货公司，给余嘉鸿挑衣服。星洲天气炎热,百货公司也会上市冬装，是给那些出远门的人准备的。 回到家里,把衣服整理放进皮箱，这回是真要叫轮船公司的人带过去到了，她能在里面放情书。可看着报纸上南京的战事，再也没了那些儿女情长,她坐下提笔,称呼就是“嘉鸿”二字,信中内容只是让他当心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到了车行，律师过来说和那个日本人的官司即将开庭，叶应澜至今没有听见那个日本人有什么动作，并没有像公公说的那样，自杀或者他杀，她的店员也在黄爷的保护下，一家子也平安。 接下去的几天，车行里无论是职员还是客人都在讨论南京，上海打掉了中国大部分的精锐，南京的溃败比想象中要快得多。从看到南京沦陷的消息之后，报纸上关于南京的消息多，却没多少价值，最有价值的一句是：“日军进入南京后扫荡了一切中国的新闻报社，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的电讯，现在没有人知道南京城里发生了什么？” 哪怕梦里书中，只是提了南京，书里对星洲大屠杀描写细致，那是一个血红的炼狱，看书的时候，秀玉绝望到想问地狱究竟有几层，为何十八层下还有十九层？书里说星洲大屠杀堪比南京，可见南京的屠杀比星洲还要残酷。 终于在十二月十九日，一份英文报刊转载了《纽约时报》的新闻。 文章里说：“日军在南京城内大规模的打砸破坏等暴行被揭露后，已难获得中国人民及在华外国人士之尊重和信任。日军占领并控制南京城后，日军在南京展开大规模地暴行，掠夺抢劫，屠杀平民；百姓流离失所，大量战俘以及有军人体征的健壮男性惨遭杀戮……” 这样的消息传到南洋，华侨如何能忍？人们走上了街道，举着纸旗和横幅要求日本停止战争，停止暴行。 作为在南洋的同胞，大家在街上为了母国募集资金，年轻人纷纷报名回国参战，叶应澜能做的就是加紧把筹赈会购买的车子送出去，让它们能进国内，发挥一点点力量。 每一辆车头上拉了黑白横幅，为国内死难者哀悼，也控诉日军暴行。 叶应澜认得，这不是那个要来买车的日本人吗？ 在兴裕行为筹赈会交车的时候，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