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鸿拿了餐巾给弟弟擦手，他细心温柔，儒雅谦逊，明明是在反驳黄老太爷，却没有咄咄逼人之态。 黄越西被他提及，看向他祖父，又看向谢德元，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时他和谢德元一起说葛耀庆不是东西，现在他只能顾左言他：“德元兄不是和太太鹣鲽情深吗？” “我太太拿硕士学位比我还早一年。”谢德元笑，脸上满是温柔，“我无法理解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若是真是如此，天下不识字的懵懂妇人岂不是都是德妇？我太太在文学上面造诣我无法匹及，而她在机械上的天赋又不输于我。” 他举起杯子：“德元兄，敬你一杯。” 黄老太爷看着跟谢德元捧杯的余嘉鸿，又看余老太爷，换了话题：“余老弟，最近与筹赈会走得很近啊？” 余嘉鸿听了脸上带了淡笑，他转头跟谢德元聊车子的事，谢德元告诉他，他刚刚回来确实想买一辆车，最近已经去两家洋行看过，买福特还是别克他还没决定，余嘉鸿跟他推荐了叶应澜经销的奥奇。没想到谢德元对奥奇有了解，他说想去看看。 “正合我意。” 叶应澜非要跟表小姐坐一起，时不时跟表小姐聊天，说着自己初来南洋时候的不适应，有些话说到了这位宋如玉小姐的心坎里。 “一样，说来好笑，我在书店看到一本《家》，就为了这个字把书翻烂了。”叶应澜说，“这两日看《马路天使》，看见上海的高楼和弄堂，一时间又勾起思乡之情，转念那栋没有妈妈的洋楼，也算不得家了。” “是巴金先生的《家》，就因为这个名，我看了一次又一次。”叶应澜说道。 “这本书我看了好几次也看不进去。”黄家的大小姐黄新月插进来说。 黄新月连连点头：“可不是吗？瑞珏那么好的一个人，最后死得那么惨。” 叶应澜不想冷落如玉表小姐，又转头问：“如玉，你可看过？” “不用麻烦余大嫂嫂了，我等下吃过饭就拿给表姐。”黄新月说道，“看到觉新陪着姨太太们打牌，我气得想要撕书，还有鸣凤跳湖，也好可怜。” “对对。”黄新月说道，“我看也是这种感觉，突然觉得这种大家族的长房长孙，每一代都这样吗？每一代长媳，也都跟瑞珏一样吗？好可怕。” “怎么会？你余大哥哥思想很新的。” “新月。”黄太太低喝制止了新月的问题。 余大太太转头跟嘉莉说：“你们说的这本书，回家给我看看。” 吃过饭，叶应澜正准备陪婆婆打牌，余嘉鹄跑了进来，跟她说：“大嫂嫂，哥哥认识了一个大哥哥，那个大哥哥要买车，他们要去车行，叫你一起去。” “那我走了。”叶应澜跟黄家婆媳打了招呼。 叶应澜点头：“好的。” 余嘉鸿给她介绍：“这位是偕昌记的少头家谢德元先生，他对你们经销的奥奇车有兴趣。” “嗯，福特更加流行一些，奥奇比较少见，但是我研究过他们的发动机和变速箱，驾驶起来动力应该更好。”谢德元说道。 叶应澜进车行这么久，对自家经销的车子自然是如数家珍。 余嘉鸿主动开车，叶应澜坐在副驾驶，转过头回答谢德元问的问题。 那些洋行就是这样，反正他们的车在大街上开，你爱买不买呗！要是他们态度那么好，价格也好，那还有兴裕行生存空间吗？ “德元兄是帝国理工的机械硕士，他是吃这一行饭的，能不懂吗？”余嘉鸿说道。 “那是。” 叶应澜不知道是他们广告的效果，还是说秀玉糕点的吸引力。 三个伙计同时在忙活，这个客人就自己带吧？只是要陪客人试车？我先陪他出去开一圈车子？然后你带他看看你们车行？” 叶应澜安排他们俩去车库取车，等他们开车出库，张叔已经看见她了：“大小姐，你总算来了，您过来一下，我跟你说……” 她进办公室换上了衣服，进了车间，张叔把拆下来的零件跟她一个一个看，张叔就像是她的师傅一样，把她从一点都不懂，带到懂了汽车的原理和基本结构。 “应澜。” 她跟张叔说：“张叔，今天我在吃宴席，是宴会上有客人要买车，我才过来的，我先去招呼客人。” “嗯。”叶应澜点头，至少不是完全没方向。 “这才是真的在做事。”谢德元说道，“我在英国的时候，也去汽车厂实习过，也天天进车间。” “去看看茶水角可有位子，要是没有位子，就去我办公室。来我们车行，除了想要买车，还有一个就是冲着我们这里的娘惹糕来的。”叶应澜说。 “都是车行的同仁想出来的办法。”叶应澜笑得灿烂，走进店堂郑安顺刚好送走两个印度客人，位子空了出来，叶应澜请他们坐过去。 “大小姐，有芒果达兰糕，还有椰丝小松糕。” 叶应澜过来坐下问：“车子开得怎么样？” “这也是要考虑的问题。”叶应澜表示理解，“我刚才在车间看的一辆卡车就是这个问题，也是一个小牌子，那家车厂已经倒闭了。” “对，问题有点眉目了，但是料件测量和复制也是问题。先不管了，一步一步来。” 谢德元听着问：“测量和复制？具体什么问题？” 谢德元拿起一块白绿双层糕点，吃了一口：“这个吃口好特别，像是蛋糕，有蛋糕的绵软，但是比蛋糕有韧性，还有点弹牙。又跟普通娘惹糕的软糯不同，是很松软，味道倒是椰子香和斑斓香。” 余嘉鸿侧头问叶应澜：“应澜，你遇到的具体是什么问题？德元兄可是机械硕士，兴许他能帮忙？” 谢德元笑：“乐意之至。” 谢德元拿着零件组合了起来，他很懂车子，对齿轮箱结构很清楚，倒也说得有板有眼。 他说得跟他们想法一致，连张叔也站过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