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鸿打了领巾,塞进衬衫领口。 “呦,这是什么个打法?怪好看的。”一个声音传来。 小姑太太后边儿还跟着大太太,大太太后边儿还有老太太和大姑太太,她们后面还有一串儿妹妹们。 小姑太太装出一副真心实意是来看衣服的表情,仔仔细细打量着余嘉鸿脖子里的领巾,转头跟大太太说:“我们嘉鸿到底是去美国那么多年。我只知道男人穿洋服,领结和领带,没想到这个丝巾也很好看。” 唐经理拿了一根领巾递给小姑太太说:“刘太太,这个真丝领巾,提花缎很有筋骨,如果会搭配的话,穿着就会像姑爷一样特别绅士。” “大姑,南洋多大?你又见过几个男子,就能这么说了?”外人在场,大太太生怕被人笑话。 有人替她说话大姑太太整个人都精神了:“大嫂,鸿安时装的经理都这么说了,嘉鸿就是风度翩翩,淡然温雅。” 还真叫她教啊? “大哥好傻,小姑想让应澜姐姐给你打领巾,你居然不要?”余嘉莉在后面说。 余嘉莉低头不敢说话了。 小姑太太跟着他学:“你不能慢一点?” “就是,洋鬼子真的是麻烦,穿个衬衫打个领带还有这么多讲究,算了算了,我不学了。”小姑太太决定放弃。 余嘉鸿把领巾扯了下来,他脱下西装,衬衫敞开了两颗扣子,他这般随性,让叶应澜都不好意思多看两眼。 “你不是说要让你媳妇选吗?怎么又来找我了?”小姑太太搭架子。 侄儿媳妇都这么说了,小姑太太说:“好啊!” “应澜,我先出去了。”余嘉鸿说。 大姑太太扶着老太太往外,老太太回头脸上带着笑容看了一眼叶应澜。 原本只是初相见,没有话题自然没办法多聊,现在说说衣服样式,听小姑抱怨两句小姑父的喜好,两人关系一下子就近了。 书里这个小姑太太也是重要配角,小姑父在组织筹赈的时候被暗杀,杀小姑父本是日本人给余家的警告,余家人不仅不听,余嘉鹏还接任了小姑父的位子继续筹赈,而且刚刚失去丈夫的小姑姑擦干眼泪,参加中国妇女慰劳会,组织华人妇女为国内赶制救伤袋的活动。 叶应澜见婆婆和二太太并肩进来。 吃过晚饭,叶应澜回到东楼,听小梅说,余嘉鸿让人来传话,表哥表弟拉着他打牌,要晚些回来。 今天拿来地衣服里一套西装没有熨烫过,成衣里的西裤,裤长是需要根据身高裁剪修改,然后挽边。 “我说桌上怎么有宁波汤圆,还以为他们有厨子会这道点心呢!鲜肉汤圆倒是有芳姐的味道,但是地瓜馅我还没吃过,所以没往那儿想。”叶应澜说,“就那么几条裤子,我跟你一起弄了。” “地瓜馅还挺好吃的。”叶应澜和小梅一起,到隔壁衣帽间。 两人抱了衣服回房间,把衣服放沙发上。 “好。”小梅把电熨斗插在插座上先预热。 她又去卫生间端了一盆水走出来,拿起那件没熨烫的西装,放在熨架上:“小姐,刚刚大太太还赏了钱给我和芳姐,跟我们俩说,以后您在家吃饭,保证饭桌上有一道您爱吃的菜。大太太和姑爷对您真是好得没话说。” 小梅绞了一把湿毛巾,覆盖在西装上:“不过二太太那里的人以为我听不懂他们的话,就在我们面前说,说大太太会做人,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要拍我们家老太爷老太太的马屁,所以就把您给宠到天上去。还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做新媳妇的,也未免太好做了。” 叶应澜低头给裤脚挽边:“这肯定是有那么点缘故,但是我们不能这么想,我是进余家门做媳妇的,你们千万要记得奶奶的嘱咐,让芳姐多摸索姑爷的口味,学会姑爷爱吃的菜。不能真当余家宠我,就自以为是。谨记我余家的孙媳妇,上有长辈,还有夫婿,你们一定要谦逊有礼,尽量不要得罪人。” “当然,要是有人不讲理欺负你们,你们也不要忍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知道吗?” “又提?”叶应澜横了小梅一眼。 主仆俩一边说话一边干活。 叶应澜拿起剪子剪了线头,把裤子递给小梅,站起来:“一会会儿的事,你看这不全好了吗?” 找到她道谢,她也是这一句:“一会会儿的事。” 说着一样的话,现在她大大方方地带着他看,完全不一样了。 “就给裤腿挽个边,就叫巧手了?就贤惠了?你的要求还真不高。”叶应澜真是受不了他。 “哪有什么不容易?我哪有那么好,阿公和嫲嫲是爱屋及乌,是因为你一直说我好。” 对比一下书里写的情节,在书里她早起晚睡,可比现在累多了,不也被说是没有教养,人品不好?到他这里,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夸得什么似的。 余嘉鸿去拿了衣服,进了卫生间。 叶应澜进了房间,坐在沙发上,针线盒拿了出来,她索性拿起绣绷,做绣珠鞋的鞋面。 星洲常年潮湿炎热,来了这里,叶应澜只要在家就喜欢穿这种拖鞋,加上她本来要嫁余嘉鹏,二太太是个娘惹,奶奶就特地请了一位老娘惹来教她这些针线,对于她这种从小学裁剪绣花的人来说,这不算难。 余嘉鸿从卫生间出来,擦着头发走过来低头看,叶应澜的绣绷上是牡丹花图案,他笑:“这不就是你手巧的证明?” 余嘉鸿在她身边坐下,就这么看着她绣。现在多好?可以大大方方地看她飞针走线,不像以前,腊戍到昆明,飞机轰炸厉害的时候,会借山势隐蔽很长时间,她坐在石头上缝补。他就想静静地看着她,还怕被人发现,被传谣言。 “怎么不绣了?” “嗯。” “嗯,晚安!”余嘉鸿把灯给关了。 暗夜里异常清晰的是,他往这边来了。那么大的床,他为什么非要往她这里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