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深秋,细雨如帘。 龙坤的炊饼摊被雨水打湿了三张草席,烤炉的火星奄奄一息,混着焦面的苦味在冷空气中漂浮。 六人躲雨,庙门斑驳。 涂晚空背着新砍的木料,木料上的树脂在雨中泛着微光, 苏清瑶提着药篮,篮中几株草药的根须还沾着晨露, 六人跟着躲雨的行人,陆续挤进街角的城隍庙,衣摆带起的风惊动了门楣的蛛网。 朱漆大门上的“国泰民安”匾额褪了色,“国”字右上角的漆皮卷成细卷, 门环上缠着半枯的艾草,干枯的叶片一碰就碎,露出底下生了锈的铜环, 散发着陈年的香火味,混着雨水的潮气,在鼻腔里结成一团模糊的记忆。 “这庙比去年破多了。”角木蛟摸着门框上的裂痕,指尖划过一道新添的刀痕, 他不知道为何会记得“去年”,只觉得掌心触到的木纹, 像极了某艘星舰的舱壁——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被雨声冲淡。 南宫晴刚跨过门槛,绣鞋便踩中一块松动的青砖, 砖下露出半截玉简,刻着歪扭的“孟”字,笔画间渗着淡金光芒, 她刚要捡起,玉简突然化作飞灰,随风飘向正殿的神像。 神像眼动,壁画异变。 白雨突然拽住南宫晴的袖角,指尖掐进对方手腕:“郡主,神像的眼睛……在动。” 正殿中央的城隍像高丈许,金箔剥落处露出暗褐色泥胎, 本该平视前方的眼瞳,此刻微微低垂,眼尾余光正扫向龙坤手中的炊饼。 更诡异的是,神像腰间的玉带纹路,竟与孟三芊在幻境入口时的玉牌暗合, 七枚方形玉扣均匀排列,每枚扣面上都刻着模糊的时辰符号, 东侧墙壁的壁画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原本的农夫耕地场景中,多出了持剑的修士。 壁画现修士,面容似同伴。 苏清瑶指着壁画惊呼,药篮中的野菜团子滚落神案: “你们看!那些持剑的人,衣袍上的纹路……和撞翻我菜篮的衙役一样!” 修士们面容模糊,却在衣袍袖口绣着与墨龙鳞甲相同的暗金纹路, 他们的剑锋指向跪地的百姓,而百姓们的面容, 竟与龙坤等人有几分相似——龙坤的炊饼摊、涂晚空的砍柴刀、苏清瑶的药篮, 都在壁画中被放大,成为百姓手中的“罪证”。 涂晚空的砍柴刀“当啷”落地,刀柄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他按住太阳穴,那里传来针刺般的疼痛,仿佛有段记忆在头骨里横冲直撞, “这些人……好像我们。”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弯腰捡刀时,指尖无意识地在刀柄刻了个“斩”字, 刀锋划过木柄的纹路,竟与上一世斩邪剑的剑纹分毫不差, 木屑纷飞中,他忽然看见自己穿着明光甲,站在星舰甲板上, 而眼前的龙坤,正披着金色王袍,站在天坛之上——画面一闪而逝。 角木蛟伸手触碰神案上的烛台,铜烛台突然倾斜,烛火溅在香灰上, 殿内十二盏烛火同时亮起,火苗竟呈现出莲花状, 龙坤心底响起孟三芊的声音,空灵如古钟余韵,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龙坤陛下,民心之火正在照亮你们的神魂, 但幻境规则尚未崩解。”他看见神像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请留意神像手中的玉笏——那是时间流速的锚点。” 城隍像左手持的玉笏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七道浅痕, 每道痕都对应着不同的时辰,浅痕边缘还带着灼烧的焦色, 龙坤试探着将清晨剩下的炊饼放在神案上,饼面的焦痕, 竟与玉笏上的第一道浅痕完全吻合, 焦痕的形状,正是他昨夜在烤炉前不小心按出的掌印, 仿佛这道痕,从他掌心直接印刻到了玉笏之上。 “这是……执念锚点。”龙坤低声自语,只有苏清瑶听见, 她若有所思地摸着药篮里的野菜团子,那是今早被衙役撞翻后捡回来的, 团子上的指痕,此刻正与玉笏第二道浅痕重合。 那是她摔倒时,为护住团子留下的指甲印。 孟三芊的神念突然急促,像被风吹散的丝线: “真实世界已过三息,此处百年光阴……只剩三十载! 墨龙在加速时间流速,你们必须在沙漏倒转前收集所有执念碎片。” 龙坤惊觉,苏清瑶的鬓角不知何时添了三根白发, 涂晚空的砍柴刀刀柄磨损得发亮,仿佛十年光阴在烛火中一闪而过, 角木蛟的少年身形似乎拔高了寸许,袖口露出的手腕却依旧纤细。 白雨发现光,碎玉嵌砖缝。 白雨突然指着神案下的阴影,轻轻颤动: “那里有光!像星星掉进了砖缝里。” 众人搬开供桌,砖缝里嵌着七片碎玉,每片都刻着不同的字, “生”字碎玉泛着晨光般的浅金, “老”字碎玉带着暮色的昏黄,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爱别离”碎玉中央,竟凝固着极小的一滴血珠,像被永远封在玉中的泪。 龙坤的指尖刚触到“爱别离”碎片,识海突然闪过一道强光, 他看见苏清瑶在雪山坠崖,而自己却抓不住她的手, 现实中,她腕上的烫痕正在发光,与碎玉上的血珠遥相呼应。 南宫晴捡起“求不得”碎片,碎片映出今早的场景: 她坐在郡主轿中,透过窗帘缝隙,看见龙坤在雨中捡炊饼, 想开口让衙役帮忙,却因郡主身份而沉默。 这个瞬间,她竟觉得小贩的背影,像极了记忆中某个重要的人。 碎片排列,延缓流速 孟三芊的神念化作光点,落在每片碎玉上,光点触碰到“怨憎会”时, 玉笏上的第三道浅痕突然亮起,时间流速似乎慢了半拍: “这些碎片映出的,是你们被幻境封印的执念, 每片亮起,便能在时间沙漏上刻下裂痕,延缓流速。” 她的声音突然模糊,像被墨色浸染: “快让所有人触碰自己的碎片,三十载光阴……只剩二十载了! 下一次钟响,幻境规则将彻底固化!” 龙坤深吸一口气,掌心按在涂晚空握刀的手上, 将他的指尖推向“怨憎会”碎片:“大哥,你看这刀疤——” 涂晚空盯着碎玉映出的画面:自己背对着龙坤,手中的斩邪剑滴着血, 而龙坤的衣襟上,染着与他相同的血迹, “这里……这里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块记忆!”他突然抱住头, 砍柴刀“当啷”落地,刀刃却稳稳地指着神像腰间的玉笏。 苏清瑶犹豫片刻,将沾着野菜汁的指尖按在“爱别离”碎片上, 药篮里的野菜团子突然化作水灵珠,在她掌心滚了两圈, 她望着自己突然变得白皙的手腕,眼中闪过迷茫与清明交织的光: “当家的,我好像……梦见过你穿着金色的衣袍, 站在星空下,周围有无数发光的星球。”她的声音很轻, 却让龙坤的指尖微微发颤——那是大靖天朝的星域,是他们曾共同守护的万生。 南宫晴的“求不得”碎片亮起时, 她袖中的绣花针突然化作软剑虚影,在空气中划出半道弧光, 虽转瞬即逝,却让她记起了某个挥剑的姿势——那是“破幻七式”的起手式, 只有绝世剑修才能施展的剑诀, 角木蛟触到“生”字碎片,突然按住胸口, 那里传来龙鳞摩擦的错觉,仿佛有某种沉睡的力量在血脉里苏醒: “我……好像能看见星星了?就像小时候在海边看见的那样。” 当最后一片“死”字碎片被白雨捡起,她指尖的狐族印记一闪而逝, 七片碎玉在神案上自动排列成北斗状,每片对应神像玉笏上的时辰痕, 神案突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裂缝中露出半截刻着《万生咒》的残页, 残页上的文字与民心鼎内的经文同源, 龙坤刚要触碰,殿角的铜钟突然轰鸣,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孟三芊的神念在钟响中破碎,像被钟声绞碎的光雾: “带着碎片……去斩龙台! 三十载光阴……只剩十载了! 下一世的关键,藏在‘斩龙’与‘护龙’的血契里……” 钟声里,龙坤看见同伴们的衣袍上浮现出半透明的光影: 涂晚空背着泛着剑光的剑鞘而非柴刀, 苏清瑶手持流转水纹的水灵珠而非药篮, 南宫晴的袖中藏着银雾缭绕的软剑而非绣花针, 但光影转瞬即逝,他们仍穿着凡俗衣物, 只是眉心多了点微光,如被雨水洗净的星子, 在混沌的幻境中,彼此呼应,明明灭灭。 “里面什么人?郡主车架即将路过!”衙役的喝问声穿透庙门, 火把的红光透过门缝,在神像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龙坤低声喝止欲掏碎片的白雨,却发现她的指尖已恢复成灵狐特有的修长, 在火光中,他看见同伴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苏清瑶的鬓角又添了几根白发, 涂晚空的背影愈发佝偻,却仍下意识地挡在他和神像之间。 苏清瑶突然抓住龙坤的手,将“爱别离”碎玉塞进他掌心: “不管你是谁,不管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都要一起离开这里。”她的掌心带着药草的苦味,却异常坚定。 涂晚空握紧“怨憎会”碎片,砍柴刀在地面划出火星, 这次刻下的不再是“斩”,而是模糊的“护”字, 笔画歪斜,却比任何剑纹都更沉重。 角木蛟盯着神像底座新出现的刻痕,那是刚才神案崩裂时露出的: “七灯非灯,是众生未敢熄灭的念想”, 他忽然咧嘴一笑,少年的面容上第一次有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锐利: “这句话,我好像在天朝舰船上听过。那时我还是个小卒,却觉得这话比星星还亮。” 细雨穿过殿角的破瓦,滴在神案的《万生咒》残页上, 字迹遇水不化,反而愈发清晰,每一笔都像刻进龙坤的识海, 他知道,孟三芊的神念不会再出现,三十载光阴,已在钟声中流逝大半, 剩下的十年,将是幻境规则最稳固的时期, 也是他们最可能永远困在凡人身份的十年, 但掌心的碎玉还在发烫,同伴们的眉心还亮着微光, 眉心微光,彼此靠近 城隍庙的门被重重推开时,衙役的火把光照亮了六人, 苏清瑶下意识地将龙坤护在身后,涂晚空握紧砍柴刀挡在左侧, 南宫晴和白雨护住后方,角木蛟站在最前——这个站位, 正是大靖天朝亲卫保护君主的标准阵型, 即便他们此刻穿着凡俗衣物,拿着生锈的柴刀和绣花针, 但身体的本能,比记忆更先一步觉醒。 细雨还在下,庙外的街道已被暮色笼罩, 龙坤望着同伴们被火把映红的侧脸,突然明白: 真正的破幻之力,从来不在他一人的清醒, 而在这些未被幻境抹去的本能,在他们掌心未松的碎片, 在他们眼中尚未熄灭的、对彼此的信任—— 这,才是照亮幻境的永恒之光。喜欢九天镇海印,星轨锁龙志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九天镇海印,星轨锁龙志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