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福庆退下,郑禹看向长案后的太子:“万一太子妃有要事寻殿下……” 郑禹一怔, 连忙屈膝:“属下多嘴。” 书阁外, 得知太子还在和臣属谈论公务, 明婳咋舌:“都这个时辰了, 他竟然还在忙?” 福庆躬身道, “殿下让奴才请您去寝殿稍作歇息,他忙完了便过来。” 不多时, 她随着福庆到了太子寝殿。 这回她清醒着, 又闲来无事, 便在寝殿四处溜达起来。 像是明婳喜欢鲜艳明丽的风格, 无论是从前在肃王府的闺房,还是瑶光殿的寝殿,都装点得明媚又温馨,屋内处处熏着清雅微甜的鹅梨帐中香。 她爱财,还按照风水,在寝屋西南角挂了好些金灿灿的铜钱风铃。 明婳也曾到过哥哥谢明霁的寝屋,虽然只是站在门外瞅了一眼,但正中挂着的那八尺高的《六骏图》,壮阔肃杀,一眼便知是习武之人的房间。 明婳环顾着这古朴素雅的殿宇, 从幔帐、桌椅、屏风到长榻、窗纸、梅瓶,一切都是那样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却也单调无趣。 六调香气味清幽怡人,明婳很喜欢。 她看到了陇西肃州,那是她们谢氏的祖地,有她的祖父母和亲族。 从北庭到长安那大半年的路程,浓缩到这张疆域图上,长长曲折的一条,几乎跨越半个大渊。 也不知这个时候,爹爹阿娘在家做什么,应当也在想念他们兄妹三人吧。 那是东突厥和戎狄的地盘,上面钉了好几枚飞镖—— 明婳思忖,也只能是他了。 东突厥和戎狄虽然现下与大渊修好,但明婳也曾听父亲提过,盼着有生之年能再和东突厥打一场,取了那吉栵可汗的脑袋,好替他战死在沙场的同袍们报仇。 母亲是不希望打仗的,父亲每回带兵出征,她都担心得一宿宿合不上眼。 同样,她觉得对于长在皇宫内苑的裴琏来说,也是件很遥远的事。 白纱灯罩里的灯烛静静燃烧,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微的“荜拨”声。 待他撂下墨笔,稍作松泛时,福庆壮着胆子上前:“殿下忙完了?” 福庆讪讪道:“太子妃还在寝殿等着您呢。” 福庆噎住了,心道不是您说让太子妃在寝殿等么?好嘛,竟然真将人给忘了。 福庆道:“这…这奴才也不知,但太子妃带着食盒,应当是给您送吃食?” 短暂沉默后,他掀袍起身,往外走去。 裴琏瞥见有点眼熟的采月,脚步稍顿:“你们主子还在里头?” 裴琏推门走了进去,室内一片静谧,悄无声息。 她今日穿着一袭红底绣折枝海棠的窄袖襦裙,乌发高挽,露出一截纤细白腻的颈子。 暖黄烛光透过一层白灯纱,柔柔洒在少女娇婉的脸庞,也不知是睡得太香,还是睡热了,那细腻雪肌透着淡淡绯色,雨后海棠般,娇媚动人。 而他,素来不喜甜食。 说她体贴,送的吃食都不合他的口味。 无奈叹口气,裴琏弯腰,抬手将榻边之人抱起。 他低下头,便见明婳揉着睡眼,看到他时,她还有些懵:“太子哥哥?” “你忙完了?现下什么时辰了?” “忙完了。亥时三刻。抱你去床上睡。” 明婳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想起正事,点了点头:“要问。” 明婳抿抿唇,试图迂回些:“你公务繁忙定然累了,先喝口水,吃些糕点?这桂花糕和樱桃煎都是小厨房今日新做的,特别新鲜。” 裴琏看着那两碟糕点,并不想尝。 齁甜。 明婳看着他:“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明婳弯眸:“那你多吃些,吃甜食心情会好呢。” 明婳微怔,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这不是有几日没 说着,她往裴琏脸上瞄了好几眼,正如福庆说的,的确瞧着清瘦了些,下颌线条越发凌厉。 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从前忙起来也是昏天黑地,有时连吃喝也顾不上。 “这些时日孤忙于政务,无暇分心。” 明婳愣了下:“跟着练了……” 裴琏一看她这般,便知是懈怠。有心想教,转念一想大晚上的,若将话说重了,她怕是要睡不着。 明婳:“……!” 但想到今日过来的目的,她还是憋住郁闷,道:“好吧,那我回去好好练一练。” 女眷入东宫,是太子妃的事,并不归裴琏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