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喜朝坐在楼梯处，一边注意着办公室的情况，一边在手机上写着视频的文案。 她立马起身，半俯着身体往外看。 门关上的那瞬间，蒋淮正想跟柯煜说些什么，却注意到他心神完全不在这块，眼睛还一直往墙边瞅。 行吧。 走廊只剩下她俩。 林喜朝抠着指甲盖上的月牙儿，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眼神把她看的直咯噔。 她愣着个大眼回看他，想了想，都有点小心翼翼地问，“……教导主任说什么了？你……没受到什么影响吧。” 松了口气。 柯煜任她扯着衣袖，带着她往楼下走。 林喜朝时不时看一眼他的侧脸。 可能是因为论坛，因为老师。他从来没被这样议论过，向来都活在掌声和艳羡声中的人，是听不得流言中伤的。 柯煜侧过脸来。 联想到他之前一直在咳嗽，她问，“你生病了吗？” 她眼睛里的关切和担忧都不像假的。 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随口一问。 她磕磕绊绊地回，“我、我就是去有点事。” “老师那边有点事，安排我去的。” 林喜朝当然也是心虚的，心虚到避开和他的对视，攥着他袖角的手也随之放开，却在这个空隙被柯煜趁机反握住。 林喜朝蹙眉问，“你发烧了吗？” 柯煜倏地转脸避开她，低颈闷咳。 手被柯煜拉下来，他还在疑惑上一个问题。 林喜朝三缄其口，很轻地吸气，最后只是点头。 牵着她的手却在话音落下时松开，揣回了校服兜。 理科班的男生一下课就蹦去篮球场，女生们在桌前散聊，班上的人并不多，看见他们进来时，短瞬地分来略显探究的视线，又很快收回注意力。 快到上课的时间点了，她想着等柯煜吃完药就走。 他不紧不慢地拆了一颗喂到她嘴里，糖纸被他团在手心，就转身去饮水机处接水。 有人走进来。 纸杯在这个时候接满，他视线转移到林喜朝的位置，握着水杯走。 糖咔哒一声被咬碎。 林喜朝的视线不挪，听着柯煜拆硬壳药板发出的细小噼哒声，也看着方汀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笑，温和地冲她打招呼，“是……林喜朝吗？” 她下意识瞥一眼柯煜，柯煜却始终垂着眼睫，漫不经心地将药抿去唇间。 心里却有一股燥意在蔓延。 “那个…我叫方汀，是和你同寝的室友。” 柯煜仰杯喝水。 “嗯，昨晚上小温不是带你去看了吗，我的床位就在你旁边。” 她如芒在背，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耳根迅速发红发烫。 “除了我以外，其他两个女生都是理科班的。” 她甚至上一秒还在对柯煜撒谎，下一秒就被他以这样的方式当面拆穿。 这样的表情。 “我这是知道的早，还是晚？” 林喜朝沉沉呼吸，不自觉捏紧手中的纸杯。 被夹在这对情侣中间的方汀，左看看右看看，真的好尴尬。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柯煜耳朵里，人还专门过来问她。 等到晚自习，小温突然在宿舍群里说她带着林喜朝去看了寝室，确认就是本人。方汀就想，还是得给柯煜知会一声，但柯煜听着她说事，已经是晓然的情绪了。 还以为是论坛上有人泼他脏水的原因，原来啊…… 方汀又搓手，她自个儿干找着话题试图破冰，她问林喜朝：“那个，你是这周末住进来吧？” 面前的女孩闷闷地回答，一副不太好开口的模样。 哒—— “她的联系方式我推给你。” 刺耳又聒噪。 …… 心里全是沮丧和懊恼。 完犊子，雪上加霜，他又生病、又被老师逮、还被家里人组团瞒事儿，林喜朝都不好意思出现在他跟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教导主任办公室发生的那些林林总总，也逐渐在学生之间流传开来。 徐媛媛在隔壁桌听了半天的八卦，才终于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赶紧回到林喜朝身边喊话。 “怎么了？” “你试试给柯煜投一下票。” 【该主页已暂停计票，请退出并切换其他页面。】 林喜朝又反复试了几次，直接被卡出了网页。 徐媛媛：“听说是柯煜自愿的，就因为论坛上的那个匿名贴，许矜宵他妈要说法，他为了证清白自愿放弃选举计票。” “嗯嗯，他甚至连评优奖学金的资格都放弃了，我去，你男朋友对自己也太狠了。” 徐媛媛在一旁感叹着：“我现在觉得许矜宵也挺厉害的。” 林喜朝听她迟疑地说，“好奇怪啊，柯煜本来和这事八竿子打不着的，现在却要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 林喜朝目光一顿，停在自己的投票主页上。 “我去！”徐媛媛嗓音飙高，“你到第三了？什么时候到第三的？！” 她又刷新了一次页面。 总票数一路拔高。 “哇，不会是因为柯煜吧？” 大家在为柯煜抱不平。 于是那些本该投给柯煜的、以及围观群众摇摆不定的票数，皆半同情、半较劲、半支持地到了和他密切相关的林喜朝身上。 【虽然我两个都不想选，但这波绝不能让许矜宵上，第二也不行。】 她呼出一口气。 她故意忽视，却在这一刻清晰。 怎么上？ 但如果柯煜被污蔑、被冤屈、被打压呢？ 柯煜给她发消息：［来我宿舍。］ 天色很暗。 林喜朝从侧门进到柯煜寝室时，他正往垃圾桶里一件件扔着旧物。 他抬头，“你知道的吧。” 林喜朝当然知道，她抿着唇瓣没说话，手心里的钥匙往桌上磕哒一放。 垃圾桶里不断传出重物下坠的闷钝震响。 她看过去，最里面摆放着一根全新的水银体温计。 林喜朝拿起来，拆掉外盒走至他面前，手顿了顿，想去拉他的校服衣领。 眼睫轻颤，她的手腕举高，凑至柯煜的唇瓣，他微微启唇，抬舌，温度计推进去，被他含在舌根下面。 安静中。 柯煜含着温度计没法说话，他牵着她走到自己的床位坐下。 林喜朝心里一软，声音不自觉更轻：“你在办公室里都遇到了什么，他们是不是很过分？” 柯煜却耐心地等着测温时间过去，5分钟，够林喜朝说很多。 “我没提前告诉你住校这事，是我做的不对，妈妈发现我们在谈，为了隔开我俩的接触让我住校，我觉得这已经是她的让步，所以我同意了。” 柯煜的肩膀在这瞬间摩擦过她的，他往后一靠，疲懒地倚去墙壁。 她侧过身去看他，神色认真地说，“我的投票数现在排到第三了，我甚至什么都没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第三，你告诉我——”，“你不会是因为要赢这赌，才刻意放弃点灯，甚至……” 许矜宵、论坛、污蔑、以及起到关键作用的自证与退出。 千万不要。 但她确实有在这么猜测，来的这一路上，她一直无法停止自己思维的发散。 她回过脸，掐按着自己的手指，没再继续往下说。 5分钟到了。 他神情平淡地直接甩手将水银回流。 “没烧了，37。” “林喜朝。” 他问，“你知道你和现在第一的差距在那里吗？” 高二的文科魁首，大小考试次次和柯煜占榜文理双顶峰，同样是备受瞩目的天之娇女，但为人低调，只攻学习，甚少参与学校的鸟事。 林喜朝和她的差距，自己再清楚不过。 啪咚一声重响。 “你前句话是怎么说的，嗯？害怕我会冲动做出什么？” 他逼视着她的双眼质问，“在我妈，你妈，全都反对，你也在抗拒的时候，我还能做什么？！” “林喜朝。”柯煜松开她的手，嗓音更哑，“我对你好失望啊。” 林喜朝反复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因为胸腔很紧，被这句失望激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疼意。 所以。 她咬着下唇，吸了吸鼻子，“如果很辛苦的话，其实、其实不用坚持和我在一起。” 所以会瞒，也一直在瞒，因为她没有优先考虑到柯煜。 她说，“而且你现在……” 和她在一起后越来越偏离正轨，越来越不像他自己。 “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 柯煜近乎自嘲地回答，“反正不管我哪样，你都不会喜欢。” 僵局。 随即起身，她再也不看他，留了一句好好休息就快速出门。 柯煜知道她在外面，却故意选择忽视。 柯煜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单手捂住脸，逐渐地，有湿腻的液体沿着他的指骨节溢出。 腿部的校裤晕出发灰的水迹，一点一点，黏去皮肉。 他昨晚上都没怎么睡。 宿舍很乱，各种杂物堆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