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珍宝阁那场天价白糖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扩散至整座城池。 最终,却又在博陵崔氏的主宅清荫堂内,激起了滔天巨浪。 花厅内,檀香依旧袅袅,气氛却凝滞得如同寒冬冰封的湖面。 那崔氏族老崔明远,端坐上首,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手中那串盘得油亮的紫檀佛珠捻动得飞快,发出急促而细密的“咔哒”声,就仿佛此刻他内心翻腾的怒火一般。 那先前还在珍宝阁内嚣张至极的崔元昊,此刻垂首跪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平日里的骄矜跋扈荡然无存,脸色惨白如纸,额头紧贴着地面,鬓角的冷汗滴滴下落,浸湿了一片。 “竖子!”崔明远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砸在崔元昊的心上,“两千贯,还是三千贯?” “难道我博陵崔氏缺这点阿堵物吗?” “你丢的是博陵崔氏累世积攒的脸面!” “是让人当众指着鼻子说我们崔家子弟行事无状粗鄙不堪!” “是让范阳卢、太原王那几家,在背后看我崔家的笑话!” “你这蠢材,中了圈套还尤不自知!”崔明远恨铁不成钢的怒骂着,简直唾沫横飞,全然没了惯有的冷静。 “三叔公,侄孙……”崔元昊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辩解,却不敢抬头,只得跪在那里说道,“侄孙也是见那胡商掌柜咄咄逼人,竟还用那劳什子雪玉牌和纳粮之事羞辱于我崔家……” “孙儿哪受过这气,才会一时激愤.....” “羞辱?”旁边负责商事的崔玉炔冷哼一声,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道,“你那分明叫自取其辱!” “你知不知道,今日你打翻了御贡之物,就是给太子递刀!” “东宫正愁没借口敲打我们这些‘哄抬粮价’的呢!” “你倒好,自己把由头递上去了!” “还当着全长安人的面,砸了那沾着‘御用’边的糖罐!” “若非你最后那点急智知道赔钱跑路,此刻京兆府的差役怕是已经拿着损毁贡品的罪名登门问罪了!” “到那时,丢的就不只是脸面,是阖族的祸事!” “你崔元昊担待得起吗?!” 崔元昊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嵌进地砖里,冷汗顺着鼻尖滴落,在金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知道,二位族老说的没错,凡事都怕较真。 今日自己那莽撞之举,若是被东宫揪住鞭子上纲上线。 也不是没可能..... 到时恐怕族里会第一时间将自己送给东宫谢罪..... 念及于此.......顿时一股巨大的恐惧和后怕攫住了崔元昊。 “唉......”崔明远长叹一声,佛珠终于停止了捻动,那沉重的叹息仿佛抽干了厅内最后一丝空气。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地上抖如筛糠的崔元昊。 最终却落在崔玉炔身上,这才缓缓开口道:“罢了,既然事已至此,责罚无益,只不过徒增笑柄罢了。” “玉炔,你安排人,运六百石粮……” “送去珍宝阁.....” “三叔放心,”崔玉炔立刻躬身,声音里带着切齿的恨意和一丝肉疼,“侄儿这就连夜调拨,将六百石粮食,送往珍宝阁。” 崔明远点了点头,目光却又投向那崔元昊。 “这哑巴亏,我们暂且……咽下了!”他顿了顿,眼中厉色更盛,“但元昊你且记住,今日之事定是东宫计谋,歹毒非常。” “他以‘脸面’为饵,用那价比黄金的白糖,不仅抽走我们库里的粮食,更是在离间!” “卢、王、郑、李那几家,虽也吃了亏,但此刻怕是正围炉夜话,看我崔家的笑话,笑我崔家子弟莽撞,笑我崔家颜面扫地!” “此仇不报,我博陵崔氏何以立足关陇,领袖士族?!” “太子要粮食,我们出了.....但绝不能白出!”崔明远的声音陡然转冷,浑浊的眼中爆射出久居上位的锐利寒芒。 “通知各地盐铺掌柜,盐价……给老夫再降三成!” “就说是博陵崔氏体恤民生艰难,惠泽万民!” “老夫要让他东宫的官盐铺,一袋盐也卖不出去!” “再降三成?!”崔玉炔一惊,饶是他掌管崔氏庞大产业多年,也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于是连忙劝阻道:“三叔,盐利乃我族根基之一,如此降价,日费千金亏损巨大啊!” “且各地依附我们的中小盐枭,恐怕也承受不起……” “亏.....?”崔明远扭过头,冷冷一笑,面上带着世家豪阀特有的视金钱如粪土般冷酷道,“我崔家数百年积累,这点盐利还亏得起,但他太子的军费和新政,拖不起!” “太子今日既然敢用糖割我们的肉,放我们的血!” “那我们就用盐,去放他十倍、百倍的血!” “我倒要看谁先撑不住这放血的刀子!” “让那些依附的盐枭也咬牙跟上,告诉他们!” “今日之损,他日崔家必十倍补偿!” “若谁敢阳奉阴违,后果自负!”说到这儿,他突然一顿,手指在紫檀椅扶手上重重一叩,发出沉闷的声响,“另外……给凉州、河东、河北诸道那些我们扶持的地方官吏递话!” “清丈田亩、厘定新税、推行均田之事。” “叫她们能拖则拖,能乱则乱!” “账目也给老夫做得漂亮些,民怨给老夫挑得旺一些!” “要给东宫那看似烈火烹油的后院,多添几把湿柴浓烟!” “到时看他他这新政的灶,还烧不烧得起来!” “是!侄孙明白!定让那李承乾首尾难顾,焦头烂额!”崔玉炔眼中也燃起狠戾的光芒,躬身领命。 可刚要快步退去,却又被崔明礼叫住。 “不急,还有一件事,也是重中之重!”崔明礼说着,又望向那还跪在堂中的崔元昊,止住话头,冷声驱赶道:“元昊,你先滚回房中面壁思过,老夫还有要事与你四叔安排!” “是,叔公!”早就已经跪的膝盖酸痛不已的崔元昊,顿时如临大赦,当即便起身,一瘸一拐的退了下去。喜欢大唐:开局带太子勾栏听曲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大唐:开局带太子勾栏听曲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