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早不是梅黄雨细的时节，这雨还是下了半宵不见消停，杂乱错切的声响，伴着小舟随波轻荡，他每上前一步，殷晴心跳便愈快一拍。 雨幕滂沱，他看不真切她眼中是雨还是泪，远远瞧着像是盈盈泪眼，怯怯抬眸，可随他步步逼近，那一眨眼功夫，那双溜圆的杏眼儿里，满当当地，全然是警惕与故作坚定。 “猗猗。” “燕归。”殷晴以名字应他，嗓音和人都打着颤，只有语气坚定。 既不想他碰她，燕归索性弯腰，贴近她耳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给过你逃的机会了。” “放开我！”殷晴企图甩开他，他一双手如铁臂般，丝毫也甩不动，反被他钳制着步步退却，直被逼至舟沿之下。 指尖划过殷晴的下巴，往她颈间探去，一抬手，便勾住一圈牢牢缠住她纤细脖颈、那悬着一片银叶子的红线，惊得殷晴一把按住他手腕，她斥出声：“燕归！你要做何？” 红线往前一拉，她不得不抬头看他：“你！” 视线再次触碰的瞬间，殷晴下意识便要躲。 “不…” “不？”燕归轻轻重复一声，他忽然笑了，抚过殷晴颈侧跳动的血管，忽地暴起，一掌击于在舱柱之上，小舟不堪风雨，在江面剧烈摇晃，惊起沙渚白鹭，阵阵飞远。 殷晴呼吸急促，脖颈间红线被他拽住，如活物般盘在她脖子，越缠越紧，她脸色涨红，目露痛苦之色，只拿一双手，不停地推搡着他。 “又哭了，很疼？” 是咸的，不似血，一股腥甜。 那一处，正是是银针刺入之地。 仿佛被火星子燎了，她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扣着。 “猗猗知道么？” “可无人问我。”沾染血腥气的唇擦过她耳垂，他的声音在雨夜里飘荡：“你只避我如蛇蝎，一个劲想着逃离我。” 二人僵持不言，里间传来响动，照月从榻下翻身，跌跌撞撞：“放开她……” “不许…你，迫她！” “不可！”殷晴扑过去抱住他胳膊，湿透的衣衫下，少年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 好再燕归反应飞快，不疑有它，一手反握住殷晴的腰肢，带着她遏步弯腰躲过一枚，再腾身一个飞踢，将破风而来的器物猛掷回去。 她不由得一惊。 数道黑影从天而降，立于汀洲四侧，将小舟团团围住。 燕归默不作声将殷晴护在身后，笛剑出鞘，雨夜中，剑身寒光烁烁。 话毕，来者擒住撑地难起的照月，几个跃起，便于夜雨纷纷里扬长而去。 燕归一把拉住她。不消片刻，黑影化作几道墨点，融于雨幕之中。 殷晴回身，袖中银针抵住他咽喉，照月是因护她而伤，她方才还应过照月‘无事’！如今只能生生看她被他人掳去，她恨自己的无力，更是恨……眼前之人的步步紧逼。 心头百种情绪，一时如何分清，她只凭着本能，恨恨看着眼前这个拦住自己的人，银针往前一分，一字一句：“松手！” 又一滴泪砸下。 从来都是欢欢喜喜的人儿，便是近来多有摩擦，吵架拌嘴时有，可又何时像而今，横眉竖目，仿佛瞧着仇人般看他。 “燕归。” 羊角灯被方才铜币划破，江风卷着雨丝灌进来，灯火明明灭灭。 只听得风吹雨沙沙，他竟是笑了：“恨又何妨。”，到底还是害了你自己。” 远方惊雷炸响。 也是，那般狠戾自私的人，这番话，如何能威胁到他呢。 她想要后退，却已无退路，船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极了她绷到极致的心弦。 自手染双亲之血那刻起，他的罪孽早无可恕，多添一条又何妨。